顔如初在尚洛琴床前守了一夜，看着她被白色紗布包裹嚴實隻留下兩個眼睛的頭部，内心愧疚不已。

若不是自己的連累她也不會如此，明明像花兒一樣大好的年紀，如今這般毀容，日後該如何生活。京都城中本來就有很多看她笑話之人，如今這副模樣回去更是謠言紛擾，恐怕日後都無法正常生活。

夜裡她疼醒了很多次，伸手無意識的就要抓撓身上，顔如初和幾個小宮女合力才勉強按住她的手臂，給她強行灌下去止疼的藥汁，才能然她漸漸安靜下來。

反反複複了三天，尚洛琴才算從迷迷糊糊中徹底清醒過來，她迷茫的睜開眼睛，手臂上都纏着厚厚的白色紗布，稍稍動一下都會牽動傷口傳來一陣刺痛。

看守的小宮女聽到動靜快步走過來，看着已經睜開眼睛不似之前迷糊的尚洛琴，心中一喜，“姑娘醒了，太好了，奴婢去叫金太醫。”

尚洛琴的記憶仍舊停留在那日的考核之中，舔了舔幹澀的唇角，沙啞的開口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旁邊的小宮女立刻上前繪聲繪色的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尚洛琴，就連皇上如何處置馮家的事情也告訴了尚洛琴。

顔如初聽到尚洛琴醒來的消息，小跑着趕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馮家這段，臉色一僵，“你去膳房看看藥熬好了沒！”尚洛琴一醒過來，這個消息對她來說未必是好事，這個小宮女從哪裡來的，顔如初忍不住要懷疑她的用意。

“洛琴，你感覺如何？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已經派人去請金太醫了，他很快就會過來。”尚洛琴還是第一次見顔如初說這麼多話，眼神之中的關切那麼明顯，和以前冷然淡漠的樣子截然不同。

“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顔如初見尚洛琴盯着自己不說話，以為她傷口又疼了，焦急的想要查看。

“沒有，”尚洛琴反應過來，想要笑笑卻被紗布包裹着，隻抽動了一下唇角，“從未見過姐姐說這麼多話。”

“你，”顔如初頓住，一肚子的話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你不怪我嗎？”她是無辜被牽連就來的，雖然她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但看到尚洛琴包裹的看不出樣貌的臉，内心十分愧疚。

尚洛琴想要扯動嘴角笑一下牽扯到了傷口，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氣，顔如初着急的想要上前檢查，被尚洛琴攔住，搖搖頭，“顔姐姐不要擔心，我沒事的。”她拉過顔如初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裡，手背上縱橫交錯的抓痕有些已經結痂，沒有當日那般血肉模糊的樣子。卻仍舊看着縱橫斑駁，不忍直視。

“我怎麼會怪姐姐呢，你也是受害者。姐姐也是被我連累，才會讓馮滿娘那個毒婦記恨與你，下此毒手的。不過幸好不是姐姐中毒，不然這般漂亮的臉可就毀了。”尚洛琴故作輕松的開口。

“洛琴，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治好你的臉。”顔如初入宮以來一直當自己是局外人，以看客的心态對待所有人，看慣了皇宮的爾虞我詐，從未想過會遇到這樣一個單純善良的傻姑娘，心口酸酸澀澀的，哪個姑娘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顔姐姐，”尚洛琴清澈透亮的眸子盯着顔如初，“容貌不過是個皮囊，我本來也不是傾國傾城的美人，沒有那般在意的。更何況，”她對着顔如初招招手，顔如初靠近她，聽到她壓低聲音道，“我本就不願意入宮，是我爹非逼着我來的，如今我變成這樣入宮肯定是不可能了，估計以後京都城稍微有點頭臉的人家都不會再想要娶一個無鹽女回去的。這樣一來我爹也就不會再逼着我成婚了，我就能做我自己喜歡的事情了。”

“你不願意成婚？那你想過以後怎麼辦嗎？”總不能一輩子不成婚吧，尚洛琴的話讓顔如初生出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這種做法在世家女子當中是大逆不道的。

尚洛琴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眼睛裡的亮光暗了許多，“天下女子本就不易，成婚之後被困在後宅，如同井底之蛙一般，一生都為了那些雞毛蒜皮的家務事煩躁，這種日子本就束縛了女子的天地。若是能夠跳出這一方天地如同男子一般闖蕩江湖馳騁商海，那才是我的夢想。”這件事情和自己父親說過很多次，每次都被臭罵一頓，這一次也是父親以死相逼她才同意入宮的。

“洛琴，你真的要選擇這樣一條路？”這種想法和自己不謀而合，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的父母是完全支持的，可以讓她肆無忌憚的遊曆江湖肆意而為。

尚洛琴堅定的點點頭，“姐姐可别笑話我，雖然我不像你功夫那般好，可是我可以通過做生意走南闖北，遊遍西洲大陸。”

别的或許顔如初不能保證幫助，這件事情對顔如初來說易如反掌。一顆懸着的心終于是緩緩落下，“隻要你做好決定了，這個心願我一定幫你完成。”

尚洛琴的表情被遮擋在白色紗布之下，但是顔如初能夠感受到她從心底發出來的那種喜悅的光芒，“顔姐姐，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