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歡的雙手短短幾天内遭了不少罪,就算她有一半的蟲族血統也扛不住黴運的狂轟濫炸。
兩隻“猛禽”依舊在打架,邬漣三兩下便用外套罩住了它們,甩手扔出窗外。
關緊門窗,邬漣習慣性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繞過滿地的狼籍,敲響衛生間的門。
“喂──姓邬的,不會處理傷口就别硬來了。”他沖着裡面嘲諷道。
“閉嘴!”激蕩的回聲足矣聽得出邬蘅的憤怒。
實際上,衛生間内。
面色蒼白的少女閉着眼躺在浴缸裡,裡面沒有水,隻有暗紅的血液順着瓷白外壁流淌而下。
兩個女孩兒蹲在她的手邊,每個人托起她的一隻手腕,消毒、清創、包紮……盡管共用着一個醫療箱,但是各做各的,互不幹擾。
嬴歡将身體一點點蜷縮起來,鼻尖與額頭冒出薄薄的汗珠,嘴唇輕顫。
“姐姐難道是……暈血嗎?”
邬蘅看見她越來越痛苦的神色,開始變得着急起來,用自己的手帕擦去少女臉上的汗水,拿出一卷繃帶快速把小臂的傷口包紮好。
嬴歡隻是看了眼地闆上的血迹,視野逐漸變得一片模糊,心慌感一陣比一陣猛烈,像要奪走她周圍全部的空氣,推着她走向窒息。
少女縮成小小的一團。
兩隻手臂傳來火辣辣的刺痛,她咬緊牙齒,用額頭緊貼着浴缸内壁,痛意到最後成了無關緊要的麻木。
忽然,溫暖的液體濺落在她的眼睑下方。滑過面頰,一路落入她的耳後。
是……血嗎?嬴歡迷迷糊糊地想。
不,不應該是血,血要更粘稠。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艱難地睜開眼睛,眼前并不是血蒙蒙一片,而是一個流着淚水的女孩兒。
在上半身還未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手已經先行伸了出去,嗓音藏着些許虛弱:“别哭,一會兒把臉都哭花了。”
掌心纏繞着一層薄薄的繃帶,雖然有些不便,但嬴歡還是擡起指尖擦去邬蘅臉上的淚痕,隻是動作略顯費力。
黑發女孩兒側身靠在洗手池旁,靜靜地看着兩人,面色不明。
“我沒事的。”
嬴歡攙扶着牆面起身,頭還有些發暈,但相較幾分鐘前已經緩解了不少。
仔細察看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擦傷,雖然看上去猙獰,但好在滲出的組織液已經開始凝結,至少不再出血了。
她在兩人的借力下跨出浴缸。
透過磨砂玻璃可以看見外面站着一個紅色的模糊人影,嬴歡推開門,倚靠在門框前的少年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臂,借勢打量了下嬴歡的傷勢。
兩撇眉毛快要擰成一股繩,不禁朝着少女調侃道:“可真是咱們的大功臣啊──”裡面挖苦的意味都快要冒溢出來了。
邬蘅從少女身後繞了出來,用手肘狠狠怼了下自己嘴上不饒人的哥哥。
邬漣沒來得及躲過,硬生生挨了一下,“喂,你……”
他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在二人間掃視,喉嚨裡擠出一聲冷嘁,頭也不回地往客廳裡走。
待邬漣離開卧室後,邬蘅才向少女認真解釋道:“我們在那隻血族的房間裡發現了一個信封,不确定裡面是不是有用的信息。”
嬴歡剛順了口氣,一聽到“血族”這兩個字,腦仁又開始嗡嗡疼了起來,“走吧,去看看。”
邬蘅順勢掃了眼她背後的黑發女,眼神中暗含警告,接着轉過身去,率先離開了卧室。
卧室裡又隻剩下了她們兩個人,和幾十分鐘前一樣安靜,唯一的區别也許就是房内的整潔程度了吧。
嬴歡背對着女孩兒,她确實有很多疑問想要問問這個室友,但是……答案重要嗎?對于現在的自己來說真的還重要嗎?
“你──想問什麼?”暗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嬴歡脊背一寒,猛地回頭。
霧粉色的唇瓣扯成一道弧線,嘴角的小痣也跟着起伏。
她的虹膜是純正的濃黑色,與圓潤的瞳孔幾乎融為一體,遠遠看去尤為詭奇。
“你想問什麼?”她又重複了一遍。
‘……’嬴歡恍然間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她說話。
在此之前,她們一直是用眼神以及動作來交流,而嬴歡竟然也沒覺得哪裡不對。
荒謬。簡直是荒謬。
手指插進發間,嬴歡有些語無倫次道:“你,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黑發擺動,女孩兒上前幾步,抓起嬴歡的某一隻手,使手心朝上。
指尖在她掌心輕輕勾勒,癢癢的。
“遊。”
“驚。”
“時。”
遊驚時。
嬴歡在心底稍稍默念了幾遍,反複咀嚼其中的巧妙,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這名字帶給自己的感覺,像──
像鲸魚以吞天之勢沖出磅礴的海面,
像椋鳥在曠野之上展翅疾馳,
像水珠落入奔湧的湍流,
像雨後的冷空氣。
像乍暖還寒。
“你好,我叫嬴歡。”她說。
*
走廊裡。
遊驚時拎起玄關處的幾大袋日用品,和少女邊走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