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歡有意無意地打探她這些天的去向。
“因為之前身體上有一些小毛病,沒辦法正常參與校園生活,隻好選擇了推遲入學。”遊驚時淡淡回答。
嬴歡慢下腳步,望着身旁的女孩兒。單純從外表上看,确實是有些弱柳扶風的樣子。
“所以,這是你第一天入學嗎?”
她點着頭,補充說道:“剛剛我去樓下的萬事屋買了些東西,沒想到一回來就碰到了你們。”
她說較長的句子時會很小心,有時會停頓,有時會說得很慢。
音調也有些奇怪,就好似剛剛掌握這門語言沒多久一樣。
嬴歡将這些都看在眼裡,總覺得哪裡有點兒怪異,但又無法直接說出來。
算了,萬一人家是從其他星球千裡迢迢過來上學的呢?管那麼多幹嘛?她警告自己。
不過話說回來,既躲過了那個勞什子迎新日,又不用參加這次堪比地獄難度的模拟考核,可真是個被幸運女神寵愛的孩子啊。
嬴歡左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繃帶,忍不住長歎一聲。
人比人,氣死人。
*
兩兄妹站在桌子的兩側,誰也不搭理誰,一股隐形的硝煙味彌散在空氣中。
嬴歡剛一來就看見了躺倒的房門,表面已經布滿了腳印。
她謹慎地先用一隻腳壓了壓,确定無礙後,才敢踩着走進去。
這是嬴歡首次看清這個房間的全貌,那天她摸着黑進來時,根本沒想到真面目竟然會如此豪華。
當時好像還踩到了不少東西……
嬴歡腳下越發小心翼翼,她緩緩來到兩兄妹之間,定睛一看。
确實是一隻與房間很相稱的信封,漆蠟底下壓着一小截深藍鼠尾草,信封最上方印有燙金樣式的家族族徽。
族徽的圖案很複雜,其中最明顯的元素是正中央被毒蛇纏繞的血色心髒,右上角有盛開的薔薇,背景是完全展開形态的蝙蝠翅膀——是愛德華茲家的親筆信無疑了。
垂在腿側的手遲遲未動。
在兩人高度集中的視線下,嬴歡最終還是拾起信件。
然後,沿着中線撕成兩截。
兩兄妹皆是一愣。
她不斷地對折、撕裂,直到再也無法将其還原。
嬴歡把所有情緒都發洩在了上面,此時此刻,似乎隻有清脆的撕碎聲才能勉強安撫這個早已千瘡百孔的靈魂。
臂側的刻印開始升溫、發燙,像地獄業火般灼燒着她的身體。
滿桌碎紙與她的印記間連成了一條半透明的紐帶,大小不一的紙屑轉眼間便化作一灘濃黑的霧氣,它們瞬間攀附上嬴歡的身體。
“呃──”嬴歡張開牙齒,雙眉緊擰,忍痛聲從唇角處洩漏出來。
見狀,邬蘅喚起大劍想要一舉斬斷她們之間的連接,卻被另一側的邬漣伸手攔下。
“這能量一看就知道是來自于上了年紀的血族,你能不能别找死?”
就在他開口吐槽的工夫,霧氣已經将眼前的少女完全籠罩,宛若烈火焚身。
嬴歡的五感完全被黑霧隔絕,甚至難以分清自己是否還處于原來的空間。她嘗試調動四肢,但肌肉神經似乎已經完全不起作用了。
就在她竭力尋找突破口之際,一串怪異的符号出現在眼前。
那不是任何一種星際通用語言,但嬴歡卻能讀懂其中的含義。
[——緻親愛的嬴歡女士。]
[我的後代犯下了嚴重的道德錯誤,為表歉意,誠邀您莅臨愛德華茲古堡,我将為您奉上至高的招待之禮。]
[執筆人:伊琳娜·愛德華茲]
在嬴歡浏覽完最後一個字後,字符消失在霧氣中。
感官極速回籠,眼前的世界逐漸變得明亮而清晰。少女像經曆了溺水後從鬼門關走回來的人,張開嘴大口地喘氣。
邬蘅扶住她的身體,滿目皆是擔憂。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框。
幾人同時轉頭,黑發女子站在門口,手裡拿着一杯冒着熱氣的水,朝着他們走來。
“很難受嗎?喝一些水吧。”
嬴歡的手裡被塞進一杯水,她猶豫了幾秒,小口小口地往喉嚨裡灌。
水流沖過幹澀的舌頭,熱量恰好足夠讓嬴歡抓住這個世界真實的實感,她将脖子仰得更高,一飲而盡。
“謝謝。”
嬴歡用拇指擦去嘴邊的水痕,聲音裡含着明顯的虛弱。
古怪的氣氛在四人當中蔓延開來。
三人與遊驚時之間的站位可謂是泾渭分明,有一種小團體孤立她人的感覺。
邬蘅就不用說了,占有欲都擺在明面上,不會給姐姐之外的人好臉色。
至于邬漣,一個瞧不起所有人的小少爺,單論“歧視”這方面,比任何人都要惡劣。
嬴歡時而覺得夾在兩人中間是一件很耗費心力的事情,而這種難以忍受的感覺發生得越來越頻繁,像是在警示她什麼。
不過遊驚時本人似乎并沒有受到影響,嘴角的小痣一如既往地跟随唇角一同上揚着。
“喂,信封沒了。”
邬漣把大家的視線都拉了回來。
嬴歡聞聲轉身,桌面上的碎紙屑果然已經消失不見。
不過,既然消息已經順利傳達,信封什麼的似乎也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