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風搖搖頭，“我見你沒告訴他，想你不想和她說，也就沒嘴欠。”、

陸漸歡點點頭，“還要麻煩你繼續幫我瞞着。”

“我不明白，為什麼不告訴她？”

陸漸歡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他的指尖泛粉，十分好看，“我不想多生事端。”

柳随風不明白，但還是點頭，“我懂。我看那小蓮花精看你的眼神，很炙熱。很我當年看我娘子時一樣。我猜她歡喜你，可是，陸離。你如今蓮身，又不屬于三界六道。既然不想回去，也許可以換一種活法。”

陸漸歡繼續看着自己的指尖，“換一種活法？”他重複柳随風的話。柳随風就道，“對啊，換一種活法。你可以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比如那個小蓮花精李绾绾。你們可以結婚生子，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

“一輩子——”陸漸歡擡眼看柳随風，苦笑道，“可我的一輩子，隻剩下一年，也許連一年都不到了。”

柳随風大驚，“怎麼會？”

“當年空空大師告訴過我，用蓮身雖然可以脫離三界六道，但是隻能活三百三十年，如今我隻剩下一年。在經過這次折騰，恐怕剩幾個月也未可知。”

“小蓮花精活蹦亂跳的好得很”柳随風眼中現出狠厲之色，“我懂了，她因為生來就是仙池内的蓮花仙，所以可以千年萬載的活下去。沒關系，我這就去把她捉住，用她的蓮花瓣為你重塑蓮身，這樣你就可以再活三百三十年。雖然時間不算久，但是我可以繼續找。這樣每三百三十年，我都為你換新的身體，你就可以無限期的活下去。”

陸漸歡看他瘋狂的樣子，耐心的等他說完，才輕輕地搖頭，“我不願意。”

“為什麼？你不用有負擔。”柳随風低了嗓子，“是我欠你的，就當我在贖罪。”

陸漸歡笑了，笑得溫柔無比，“那樣我和用女子精魄維持容貌不老的夢妖有何區别？”柳随風怔住。是啊，陸離怎麼肯答應自己這荒唐的做法。

他一時間有些讨厭自己，過去的自己不會這樣。可如今，殺人奪命，對于他來說，就像吃飯睡覺那麼簡單。那麼自然。

有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溫暖的光線灑在地闆上，開辟出一條明亮來。那條明亮的光線下，無數的灰塵飛舞不停。它們雖然隻是一粒塵埃，卻願意在有限的時間裡，無限的揮灑生命。

陸漸歡在看那條光線。柳随風目光也投過去。這間屋子裡充斥着淡淡的安魂香。這間屋子是柳随風專門為陸漸歡準備的，他覺得陸漸歡需要多休息，需要安靜。他也很想問問如今的陸漸歡，過去的陸離，是不是真的不想恢複身份了？

可這回他才徹底清楚，原來陸離隻剩下那麼短暫的生命了。那麼恢複身份與否又有什麼意義呢。柳随風心底酸楚，曾經在過去那些難捱的，被挾持的歲月裡，他偷偷想，有朝一日陸離重新出現，帶着他們一同殺回地府，重建十一殿，并且把所有的壞人都抓住。

自己可以救回娘子，和她雙宿雙栖，陸離還是當年的大英雄，沉冤昭雪。也許他大有作為，可以從十一殿的掌事人變成整個地府的掌事人，或者可以升職到三十三重天，當個大官。

可一年，隻有一年的時間。陸離來得及做這麼多事麼？何況看他的樣子，根本也不想恢複身份，重新變回陸離啊。

現在的江湖遊醫陸漸歡不是不好，隻是太平凡。和他記憶裡的人不符，和無數人記憶裡的人不符。

柳随風雜七雜八的想着，陸漸歡卻輕輕道，“我累了，想睡會。”柳随風心知這是陸漸歡在下逐客令，于是起身離開。

陸漸歡凝視着他離開的背影，又幻視了一眼這房間，終是歎了口氣。柳随風的心事他怎麼能不知道呢，那麼熱烈的期待，已經透過目光，表達出來了。

隻是自己，真的能如他所願麼？陸漸歡手放在自己心口，這裡已經被修補好了。李绾绾，我陸離欠你的，恐怕無法償還。

太陽在此時落山，那條光線消失不見，而那些努力飛舞的塵埃也不見了。它們隐沒在黑暗中，死了，卻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