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堂尚在,怎可現在分家?
江二郎有些心理預估,但此刻被拿到台面上說還是臉上有些挂不住,他知道他娘這麼急着分家是因為什麼,但……想想家裡的孩子還有明顯命不久矣的江序,再這麼過下去不知道還要往裡面搭多少銀子,他又硬下幾分心腸。
張金花擡手制止江大郎想要說的話,仔細觀察了下面幾人的反應。
老大和他媳婦都是驚訝,沒有其他多餘的表情,老二一家子則是心有慌張又帶着隐秘的竊喜,怕是早就想這麼做了。
至于老三,她看不透。
其實這麼些年,他讀書越多,顯于人前,能被人看透的表情也越來越少,此時也是無悲無喜的坐着,除了她之前強硬地讓他娶妻沖喜之外,這些年他一向對家裡的暗潮湧動不甚在意。
還有新娶的老三媳婦也是讓她刮目相看,除了一開始有些驚訝之外,很快收拾好表情,低着頭,一副端莊的樣子,和老三坐在一起莫名的相合。
收回視線,“我已經和村長商量過了,一會村長就會過來,我們把事情掰扯清楚便就此分家。”
村長過來的很快,掃一眼這裡的情況,心裡面有了幾分底。
不由得歎一口氣,想當初江序沒生病之前,江家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自打他生病,有些人就忍不住了,親兄弟之間鬧到這種份上,以後怕也是陌路。
“你們想好了?這次分家以後可就不是一家人了。”
張金花闆着臉:“想好了,心散了,再捆在一起也沒用,這次請您來是做個見證。”
“這間房子留給我們老兩口和三郎,旁邊的兩塊地皮一樣大小,就分給他們倆兄弟,家裡的地多是大郎在照料,一共二十畝,給大郎十畝,我倆老兩口留兩畝,老二和老三一人四畝。”
“還有家裡的銀錢,這些年給你們娶妻生子用了不少,我們老兩口跟着三郎,他也沒有地皮,銀錢三郎多些,家裡一共還有五兩銀子,給你們一人一兩,剩下的我收着,有異議嗎?”
江二郎想說些什麼,但看着張金花的眼神,終究還是沒說的出口。
劉芬不願意了,在下面嘀咕:“感情就我們最吃虧,不僅地少,銀子還少,這不欺負人嗎?”
張金花聽見了,眼睛斜瞪過去,“有什麼就說,不要别别扭扭小家子氣!老二媳婦,我看你不服氣的很,那我今天就和你說道說道,老大在地裡刨食,沒怎麼用過家裡的銀錢,三郎雖說讀書銀錢用得多,但是平日裡也都會抄書替家裡減輕負擔,隻有老二,這些年我送他在外面學木工手藝花費最多,等他能掙錢了,我也沒看往家裡拿過多少子兒,不全握在你手裡,我說什麼了?”
被婆婆這樣當衆怼了一番,劉芬耳根子也臊得厲害,想反駁,但嘴唇動了幾下,終究是沒再說什麼。
村長在一旁沉默的聽完,開口道:“你不跟着老大?”自古以來,父母都是跟着長子居住,長子也能拿到家中的多半财産,他聽着張金花這麼分完,像是完全沒考慮和老大一起住。
江大郎也開口道:“對啊,阿娘。”
他倒不是貪家裡的錢财,是誠心誠意的想孝順爹娘。
張金花看了大兒子一眼,随後歎了口氣:“老大,你也别怪阿娘,我和你爹已經打定主意要跟着你三弟,你也知道如今你弟弟身體不好,他這邊需要人照拂着,再者,他才剛剛成親,家裡的大事小事都需要長輩提點。”
江大郎聽完他娘這麼說,沒再說話,他娘說的對,三郎身體不好,這一場大病幾乎要了他的命去,要是身邊再沒有爹娘照顧,怕是……
周芷在他們談論的時候乖巧的低着頭,裝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害羞新媳婦。
不過,她扭頭看了這個新婚丈夫,他在此期間也一聲沒吭,隻是蒼白的臉色顯示了隻是他身體不适,而不是一個端坐在這的假人。
江序聽家裡财産利落的分配時内心毫無波動,隻在爹娘說以後要跟着他的時候睫毛顫了顫。
他……能活到那個時候嗎?
或許要不了幾天,爹娘就要替他辦喪事,可讓他開口拒絕,他又做不到,他知道爹娘是鐵了心要照顧他,就算他開口,爹娘也不會同意,反而會傷了二老的心。
等一切都處理完,村長寫了三份契書,分别讓他們簽字畫押,收了其中一份,便離開了。
一上午的時間都在處理這些事,一家子早就餓了。
尤其是周芷,她才嫁過來,這些事說到底與她沒什麼關系,但她也不能離開,隻能硬生生在這坐着等,畢竟她的病秧子相公也在這坐着,她哪能抛棄他,一個人離開?
不過,這江家什麼情況?
她剛嫁過來第一天就鬧着要分家?
周芷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屋内的幾人,除了上首坐着的公婆,這江序的大哥大嫂看着倒還好,是很樸實的農家人,不過他的二哥二嫂看着就有些……嗯,面相不善。
打量完,繼續眼觀鼻鼻觀心。
直到一切結束,張金花開口:“老三媳婦,你來跟着我打下手。”
周芷精神一振:“好,阿娘,我這就來。”
看着老三媳婦乖巧的樣子,張金花滿意的點點頭。
是個好的,不像那個老二媳婦,天天就知道嚼舌根,挑撥離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