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一。
周芷攏了攏身上的披肩,進入冬天,早上泛涼,剛起來還覺得有點冷,搓了搓手,明天還是在屋裡放個炭盆吧。
今天還是沒有消息傳來,家裡的氣壓一直很低,連向來大嗓門的張金花這幾天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不過,隻是在外面安靜,回了房間,她就和江老爹抹淚。
“你說說,我們三郎那麼用功,怎麼就沒中呢!真是老天不公,那批卷的莫不是瞎了眼不成?”
她内心憂憤,說話也口無遮攔。
江老爹被她吓一跳,“小點聲!你想害死三郎?”公然質疑科舉,幾個腦袋也不夠掉的。
張金花哼了一聲:“我在家裡說,我又沒在外面嚷嚷,再說了,你以為那些沒中舉的沒有在家裡罵人?我這都算是好的。”
江老爹歎了口氣:“那你也小心點,禍從口出,萬一牽連了三郎可怎麼辦。”
張金花面色不虞,卻到底沒說什麼,隻是難過,“我這還不是擔心三郎,他都把自己關進書房好幾天了,飯都不好好吃,人眼看着都瘦了一大圈,我這不是心疼嗎?”
江老爹:“這才是咱們三郎第一次考舉人,沒過也正常,有了這次經驗,說不定下次就過了,你也别再他面前提起這件事,和往常一樣就好,孩子大了,肯定不想讓我們擔心。”
張金花也沒别的辦法,隻能點頭答應。
書房裡的江序卻沒有她想象的那麼脆弱,在十月底的那幾天他确實緊張焦慮,但是昨天他突然想開了。
江南何其之大,趕考的秀才又何其之多,他不過是芸芸衆生中的一員罷了,沒過隻能說明他技不如人,還有不足之處,更應勉勵才是。
周芷也正是知道他的心态挺好,所以這些天也沒有像張金花一樣,都擔心的吃不下飯。
但是他一直窩在書房裡複盤此次的錯誤也不行,老是憋着對身體也不好,于是這天中午吃完飯,她就拉着江序外出散心。
她的借口是自己在家裡太過憋悶,想找個人陪着,江序自然不會讓她一個人出去。
南甯府城外面有條河,名為淯河,水流平緩,并不湍急,是遊玩的好去處。
周芷之前去過,但是還沒體驗過淯河獨有的花船遊行,這個項目實在太過火爆,特别是夏天,根本排不上隊,也就是現在天氣冷了,她來這一看居然有位子,立刻拉了江序上了其中一條花船。
這花船是特意裝扮出來吸引小娘子的,打扮得尤為好看。
明明已經入冬,花船上卻到處都是盛放的鮮花,春意融融,船上還放着炭盆,并不冷,船夫在船頭,他們在船中,中間隔着一扇木門,隻要不打開,并不會被打擾。
周芷托着腮,尤為欣喜,她還是第一次坐這樣的船,有趣又新奇。
他們在花船上遊玩的歡快,城裡的江家此刻卻是沸反盈天。
張金花聽到消息出來的時候腿都軟了,還是齊篷趕過來使勁拖了她一把才将她拖起來。
張金花聲音都在發顫:“你,你說什麼,誰來了?”
薛風站在下面聲音也直打哆嗦,但是是高興的,“禀老太太,是官府的人來報喜了!要見江相公呢!”
他爹薛長貴一看見有人騎着高頭大馬,身帶紅花疾馳而來便問來人是誰。
結果那人說是來給江老爺報喜的,說他們府上江老爺高中舉人!
他爹人都快樂傻了,趕緊紛紛他過來請示老太太。
張金花讓他趕緊快去淯河找人,她則把人請進來好生招待。
特使一路騎馬風塵仆仆的過來,喝了一杯熱茶這才感覺活了過來,這戶人家倒也着實上道,上來的無一不是好東西,他便也耐心等着,還不忘解釋為什麼這次過來這麼慢。
“路上有事耽擱了,有戶人家中舉,偏偏那戶人家裡大哥是個難纏的,竟然想讓自己大兒子李代桃僵頂了親弟弟的舉人位置,要不是我再三核查,還真就被他們騙過去了。”
那小叔和大侄子長得是真像,年歲也相差無幾,後來還是他找了裡正并一衆族老才把事情掰扯清楚,後續那個大哥肯定是要下大獄了,不過這件事交給縣令處理,他還急着辦差,但是想也知道那戶妄圖李代桃僵的人家吃不了好果子,打闆子都是輕的,說不定還要流放。
他說的活靈活現,張金花也尤為會捧哏,聽的津津有味,還不忘感歎:“大人可真是明察秋毫,要不是大人,可真就讓那群賊子得手了!”
張金花語氣忿忿,感同身受,要是她兒子好不容易中了舉,卻被人冒名頂替,她活剝了那人的心都有!
薛風加快腳程,飛速往淯河的方向狂奔。
到了淯河附近,他一眼就看見了河中心飄着的幾艘花船。
急的他上蹿下跳,他不會遊泳也沒辦法遊過去,隻能沿着河岸邊大聲的喊。
周芷被炭盆的火熏的昏昏欲睡,恍然間好像聽到了薛風的聲音,睜開眼睛一看,河岸邊赫然站着使勁往這邊擺手的薛風。
“他怎麼來了?家裡出事了?”
江序也不知,連忙吩咐船夫掉頭回去。
薛風在岸邊喊得嗓子都啞了,等花船靠近岸邊,他立刻将家裡來了報喜特使的消息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