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硯見到來人是黎萱覺得有些尴尬,别過臉去,自己好歹也是大理寺的人,誰能想自己攤上這事會讓她碰到了。
黎萱則表現鎮定,并沒有因為葛硯在而感到不自然,神色如常随左庭玉走到林文德屍體旁,狄不凡朝她點頭而後為其讓出位置。
曲雲卓卻看了看胡慧容,眼神在她和狄不凡身上來回打量,心中有些猜測。
早就聽聞狄不凡暗中多次與教坊司裡的人有所牽扯,而那人怕不就是胡慧容,才使得他那麼重視?
且此事一出,他都還未來得及押送胡慧容回诏獄,狄不凡就急匆匆過來,明面上是為了林文德而來,但其中緣由怕是隻有當事人知道。
但他也隻是猜測,并沒有實質證據證明兩人的關系。
而後,他又看向黎萱,想到她和大理寺少卿謝辭雲之間的糾葛,笑而不語。
感受到旁人玩味的打量,黎萱也隻是看了一眼後直接移開,專心查看起林文德的屍體。
來時左庭玉已同她說了個大概,故她動作起來很快。
屍體尚還存溫,她查看起口中是否有異物,再翻開眼皮發現其眼睛發紅,且身體異常僵硬。
她環顧四周,細心觀察起每人,終于讓她察覺到了什麼。
她起身走向狄不凡,然後同他說了一些話,狄不凡便朝角落那三人看去,然後視線下移至他們手指處。
狄不凡随後朝葛硯三人問道:“方才說到房中隻有林文德和那樂娘,那他死之前,你們去了何處?做了何事?”
三人互相對視,還是吳成維首先說道:“此番前來,是林文德求我們辦件事,張副郎不願,才發生争吵要走,我們倆跑出去将他勸了回來。”
葛硯随後附和,“誰知,回來卻看到他死了。”
他最後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雖說我們之前生過嫌隙,但到底是同門一場,他死了,我們……”
說到最後他低下頭去,似是不忍看到這種局面。
曲雲卓而後問道:“他求你們辦什麼事?”
張霖他看去,有些支支吾吾:“是為着六……六年前,閩清洪澇一事。”
經他一提,在場之人心裡明了。
成化八年,閩清連夜下了幾天大雨,洪水決堤,整個縣城眼看就要被淹沒,朝中派了當時還是工部任職的于勝前往赈災,林文德也在其中。
于勝一到閩清就免去知縣官職,在其中安插進自己的人,随後開始挖溝渠,疏通河道,水患治理得差不多後他便下令開始修建堤壩。
而那座堤壩前後大概經過兩年多時間終于建成,就在衆人都以為那堤壩能抵禦洪水之時,又一年雨季後堤壩垮了。
為什麼會垮?因為于勝在修建過程中貪墨了災銀,将其中的料子以次充好,不過這其中真相葛硯三人并未知曉。
但那可不是簡單的堤壩坍塌,朝廷撥發了那麼多災銀要好好修那堤壩,安撫災民,最後那壩子卻如粉渣一樣被沖垮,那簡直是天塌了。
當時涉事的幾人直接被下令斬首示衆,不過好在那年雨季沒去年的大,閩清縣沒有比以往損失慘重,不然那其中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後來朝廷派人去查,隻查到是當時的水清使和禀述使監管不力,且貪取災銀偷工減料造成的,卻半點不提及于勝,他是将自己摘了個幹淨,那兩人卻做了他的替死鬼。
狄不凡也不是特别清楚當年那事,于是朝張霖說道:“繼續說!”
張霖這才将林文德所求之事說出:“林文德說當年那事他也沾染了些,恰巧兩月前宋督主查了這事,現萬歲爺命三司複核,他怕牽扯到他頭上,要求我們複核時為他遮掩過去。”
宋宓為扳倒于勝查了這事左庭玉知道,他朝狄不凡說道:“确有此事。”
宋宓确實在查證過程中查出了林文德,她本是想拿當年那事處置掉他,隻是還未有動作他就把自己抖摟出來了。
不過他這一死,也算是随了宋宓一幹人的願。
可狄不凡還是不解:“既然密謀這種事,怎麼好叫旁人在呢?”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地上躺着的人,怕不是聽了什麼不該聽的被滅了口。
三人緘默,一時說不出話。
而後還未等幾人回答,狄不凡就看向黎萱,“黎姑娘。”
黎萱會意,随後道:“若是在下沒猜錯的話,林員外是中毒而亡,此毒乃是用三更草的汁液萃取而成,服下之人不出一刻鐘,便會暴斃而亡。”
三更草,顧名思義,閻王要你三更死,斷不留你到五更。
而地上的女子乃是自戕而亡,這點曲雲卓已經查明,死時她手中還握着把匕首,脖子被劃開了很深的口子。
但是否真的是自戕還要待黎萱驗過才知,現下還是先顧着林文德要緊。
曲雲卓此時說道:“那這麼說,是胡慧容下毒殺了林文德了?”
他朝低着頭的胡慧容看去,眼裡閃過一絲嫌惡。
而狄不凡向他看去,眼神淩厲,“誰跟你說是胡慧容毒死他的?你怎麼不說是那女子下的毒然後畏罪自殺?”
曲雲卓噤聲,黎萱此時也開口附聲:“的确不是胡姑娘下的毒,下毒者另有其人。”
此話一出,胡慧容得以洗脫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