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頭冷淡地掠過孫聞聞的視線,沉聲喊了兩三個人名字。
沒有人聽到。
他臉色難看起來,又喊了幾聲。
舉着網兜的劉剛面色尴尬地站在身邊,最後還是盛清風率先停下了話頭。
寸頭面色不虞:“你們來兩個跟劉剛一起去基地。”
被指到的兩人瑟縮了一下,面面相觑之下,其中一人猶豫地開口:“那讓沈哥也跟着一起吧...”
“他不可以!”寸頭厲聲打斷道。
這兩人吓了一跳,連忙唯唯諾諾地應着,跑到寸頭身邊。
寸頭帶着兩三人和劉剛離開,離開前,孫聞聞明顯察覺到他的視線在盛清風身上停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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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之後,村子更加冷了。
空曠無人的時候,連彼此行走間衣物摩擦的聲音都能清晰地聽到。
兩個黑色的身影在入口的地方站定。
孫聞聞屏息,借着系統的白光掃視周圍,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足迹,才說:“到了。”
聲音被風吹得搶先一步鑽入峽谷,蕩起陣陣回音。
盛清風落後半步,從披風中拿出水雲草。
還是之前探來的那株。
而兩三個星期過去了,葉片和枝幹依舊挺立,連顔色都不曾有半點暗淡。
他轉着手裡的草葉:“聞聞,你往後走一點,不要離我太近。”
“?”孫聞聞疑惑,“為什麼?”
盛清風輕描淡寫:“我打算許個願。”
聞言,孫聞聞的眉頭深深地蹙在了一起。
當日回去後,兩人便互通了情報。
小安媽媽此前确實對神明許了願,也确實救下了她和小安。
但孫聞聞之後去了他家裡才知道,他們回來之後的第二天,一向身體健康的媽媽就突然病倒了,并且自此之後一病不起。直到現在,每天仍有兩到三個小時會陷入昏迷。
哪有這麼巧的是,剛許了願就生了病。明眼人都會覺得有問題。
村裡人也确實覺得有問題,可他們覺得這問題不在神明身上,而在小安媽媽身上。
區區點大風就敢勞煩神明幫忙,還隻給這麼少的報酬,她肯定惹得大人不高興了,生病也是自作孽。
也因為這樣,小安和媽媽便一同被臨門山村抛棄了。
“不行。”孫聞聞伸手,“我來。”
盛清風挑眉,沒說話,也沒把水雲草遞過去,眼神裡明晃晃寫着兩個字‘理由’。
我是機器人...不行。
我不會生病...也不行。
我...
孫聞聞皺着眉頭思索。
然而,就在這時。
“啪”
一聲悶悶的拍掌聲,讓孫聞聞瞬間回頭神來。
峽谷裡開始起風了。
風流揚起了黑色的披風,中央,黑色卷發的少年閉着眼睛,雙手合十,掌心中夾着一株水雲草。
孫聞聞不高興:“盛清風。”
這人又騙了他一次。
聽着喊聲,盛清風原本拉平的嘴角竟還往上揚了一點。
孫聞聞還想上前,可現在已經容不得停下了。
風越來越大,将周圍松散的雪都卷得往上跑了去,披風被吹得呼呼作響。盛清風雙手合十站在風旋中央,看似身形單薄,兩腳卻如深埋土下的樹根,紋絲不動。
卷發被風吹得淩亂,姿态随意,臉上還挂着笑,這模樣不像在求神,反而更像在問神。
問他:你敢不敢來見我。
答案是,他不敢。
風一直刮,可始終沒有出現小安口中那道會卷走水雲草的氣流。刮了十來分鐘後,一切重歸平靜。
被揚起的衣角貼回到腿側,盛清風睜眼便道:“看來這個神明不是本地人啊。”
“?”孫聞聞一邊冒着問号,一邊湊近去打量他的神色。
除了臉被吹得紅了,其餘似乎沒有什麼異樣。
盛清風笑眯眯地任由他看,一邊解釋道:“我剛剛說,‘你的信徒迷路了,要不要出來帶下路’,這神明一句話也不回,淨刮風了。”
那可能是在叫你滾。
孫聞聞在心裡默默诽謗。
“接下來去找基地?”他問道。
“嗯。”盛清風将水雲草插在了旁邊的石頭縫裡,又轉手從兜裡掏出一個手電筒,“等會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雁過無痕,但雁會拉屎。”
孫聞聞:“...那是什麼?”
“等你看到就知道,我這芳名取得特别形象。”盛清風笑得露出了八顆牙齒。
這能叫芳名?
孫聞聞剛想反駁,但突然一道細微的腳步聲被風傳了進來。
很輕,但尾音聽着拖沓,不像是身後敏捷的人發出的。而來者走到半路便停下了。
孫聞聞離入口更近,夜視的能力也比盛清風更好,可當他走過去的時候,沒有看清來人,甚至沒分清是男是女。
琥珀色的眼睛死死地釘在來人頭頂上方不動了。
那裡赫然漂浮着一個半透明的記憶光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