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利刃振動的聲音,讓衆人下意識投去了目光。
孫聞聞也循着聲音,側頭看向了左後方,寸頭正氣勢洶洶地朝着他走來,手裡緊握着一把鋒利的鐮刀。
一直走到跟前,寸頭才停下。
鐮刀貼着臉頰,鐵鏽的味道萦繞在鼻尖,孫聞聞視線上移,一雙眼睛平靜地同寸頭對視。
明明得知自己的未來從死亡轉為被驅逐,可這人的眼睛裡依舊無悲無喜,通透的琥珀色的眼睛像一面高高在上的鏡子,
他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和那個狗屁使者,這個人更像是神的下屬。
寸頭冷笑一聲,用刀刃抵住孫聞聞的脖子。
兩隻手半握成拳抵着地面維持平衡,孫聞聞擡眸瞥他一眼。
幾秒後,又面無表情地收回了視線。
沒有殺意。
“刺啦”一聲。
果不其然,刀刃一閃而過,足腕粗的麻繩掉落到了雪地上。
手腕和膝蓋剛一得到解放,麻意和酸意從骨頭縫裡冒了出來,難耐得讓孫聞聞咬住了牙齒。
兩隻胳膊無力地垂在身側,孫聞聞看向寸頭:“謝謝。”
寸頭隻看他一眼,漠然收起了鐮刀。
轉身時,他的視線掃過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村長。微微停頓了兩秒後,寸頭收回視線,抛下一衆村民,自己先下了山。
張嬸不知所措:“村長,這,這——”
村長在村民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雙膝因長時間的跪拜而顫抖。
“回去吧”,他的神情出乎意料的平靜,“就按使者說的辦。”
六十來号人來得慢,走得倒挺快。
等孫聞聞終于恢複點力氣的時候,整片地方隻剩下他一個了。
身體因來回的波折徹底瀕臨極限,兩條腿邊站邊抖,光是從雪地上站起來就榨幹了他僅剩的全部力氣。
為了不讓自己在半路失去意識,孫聞聞邊走邊抓着雪吃。途中為了節省時間和力氣,甚至蜷起身體滾了一段路。
可即便如此,等他走回到村口的時候,也已經是中午了。
村口木色調的指示牌旁蹲了一個一小團藍色的身影。
見孫聞聞過來,藍色團子下猛然伸出了兩條腿,啪嗒啪嗒地往這邊跑來,邊跑邊跳邊打招呼:
“聞聞哥哥!”
孫聞聞眯着眼睛看了好了一會兒,直到跑到跟前了才認出來人。
小安滿臉洋溢着喜悅:“我就知道你肯定會沒事的!”
孫聞聞扯着衣袖擋住左手手腕上傷口,微微點頭:“謝謝。”
......
“村子裡所有人都去禮堂吃飯了,村長讓我轉告讓你快點收拾東西,必須在半個小時内離開。”
小安想了想,湊在孫聞聞耳邊小聲地補充道:“不過我覺得,你就是晚點走,村長爺爺肯定也不會說什麼的。”
這可不一定。
孫聞聞扶着牆壁走上了最後一階台階。
而門口,寸頭已恭候多時。
他是來催孫聞聞收拾行李的。
孫聞聞用隔着衣袖摸了摸小安的腦袋,才往屋裡走去。
想跟上去的小安被寸頭一腳攔了下來,他懶懶擡眸:“阿姨催你回去吃飯。”
“哦。”小安低低地應了一聲,雙手攏在嘴邊朝門裡喊:“聞聞哥哥,再見!”
這句話說完,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幹爽的水泥地闆上不知何時留下了一串水漬,水漬從門口蔓延到了房間門口。
喊聲傳進屋内,孫聞聞的左手剛剛握上了門把手,他轉頭朝着門外回了句再見,然後左手微微一擰——
算上今日已經是四天沒有回來了,加上他被關起來,房間裡的東西肯定免不了被他們翻動。
然而,這裡面确實出乎他意料的幹淨。
幹淨得似乎都找不到他們之前在這裡生活的足迹。
所有的擺設都恢複到了一個月前的模樣。
牆邊原本放着盛清風行李箱的地方擺上了一個黑色的背包。
孫聞聞蹲下湊近時甚至還聞到了肥皂的味道。
背包出乎他意料的沉,孫聞聞用左手微微一提,手腕上傷口撕裂的疼痛便傳來過來。
他隻好放棄這個想法,所幸時間也差不多了。
孫聞聞想着,低頭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水珠從指縫見滲出滑落,砸在地闆上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
關節因用力而透着白色,長時間的握拳也讓指甲幾乎嵌進了掌心。
孫聞聞将左手撐在右手的手背上,小心地打開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