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是從一對年輕的夫妻口中傳出來的。
平日裡精心保養的武器被胡亂丢在一旁,上面的外殼被粗暴拆開,露出空蕩的能源盒。
妻子憂心如焚地盯着躺在她懷裡的孩子,着慌地連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擺。
她想碰,又不敢碰,最後隻能小心地籠住孩子小小的肩。
隻能用沙啞、顫抖的聲音一下接一下地喚道:“寶寶,寶寶,你看看媽媽,你看看媽媽啊,别閉眼,寶寶!”
孩子的父親雙膝跪地,呼吸起伏劇烈。
他極力控制雙手的顫抖,将半瓶能源液打開淋到了小孩的右腿上。
又白又嫩的小腿上爬着一條猙獰的紅痕,皮肉被整個豁開,光看着就疼。
可這樣的傷口下,流出來的鮮血卻隻有寥寥幾滴。
更多的,是以傷口為中心,逐漸蔓延開的冰。
因為怪物的本體已經被消滅,感染的速度減緩了百倍,但不等于消失。
透着淡淡粉色的關節處瞬間變成了青白色,皮肉上長滿了一條條清晰可見的青色紋路,仿佛同僵屍一般。
他們用的能源液已經很淡了,幾乎被稀釋得成了透明色,澆在小孩腿上也隻是磨掉了冰最外頭那層的紋路。
冰貪婪擴散到了大腿,傷口猙獰鮮紅,小孩張着嘴巴喘氣,臉頰漲得通紅,可脖子往下卻是瀕臨死亡的青白。
在這樣下去,死亡隻是時間問題。
随着最後一滴能源液流盡,這位丈夫的臉色終于變為了毫無血色的慘白。
妻子的痛苦的哭聲就響徹在耳畔。
他們一家走了很多彎路,耗盡了所有的财産,夫妻兩人起早貪黑瘋狂獵殺怪物,才終于換到了南一市内城區的居民證。
安全區的生活讓一家三口感受到了久違的甯靜。
明明新的生活就要開始了,明明隻是來參加了一次慶典,怎麼他的兒子就要死了呢。
再冷、再苦、再累都活下來,他的兒子不能死在這裡!
極盡發散的思緒終于在最後凝結成了一個瘋狂的念頭。
隻見他面色蒼白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連滾帶爬地沖到女孩身前,咚地一聲跪到了地上。
他道:“請您救救我的孩子!”
他跪下來之後,視線才和女孩持平。前者悲痛且絕望,後者懵懂無辜。
周圍,有人惋惜地離開了,邊走還邊搖頭。
異想天開。
寒潮都出現幾年了,到現在,能解決感染的也隻有兩個法子。
要麼及時用高濃度的能源液沖洗,要麼截肢。
大部分人都選擇了後者。原因無他,高濃度的能源液普通人根本買不到。
國内的幾大研究院來來回回召開了上百次的會議,也沒見得研究出了什麼好方法。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女孩,就算是珍貴的火系異能者,那能有什麼法子。
不過這麼小的孩子,就算截肢了,也難活下來。
可憐,可憐。
顯然,會場中抱着這番想法的不在少數。
越來越多的人離開了,末世之際,死亡是最稀疏平常的事。
這時,女孩卻開口了:
“你會給我吃好吃的嗎?”
“啊...好吃的?”這位丈夫懵了一瞬,随即連連點頭:“可以,可以的。你想要什麼吃什麼都行!”
女孩:“好。”
女孩的聲音不大,不過,但凡聽見的,基本都留了下來。
孫聞聞環視一圈。
賀南一市長和賈秘書站在帷幕邊緣。
丹君在,克坦的也在,一些在慶典上露過面的都在。他甚至在人堆裡看到了易岚探出的腦袋和印楓伍冠将她拉下去的手。
盛清風站在他身前半個身位的地方,盯着女孩的方向看得目不轉睛。
他專注得讓孫聞聞都有些疑惑。
雖然有些熟悉,但他不認為女孩身上有什麼值得關注的東西。而盛清風的視線卻有一種專注到極緻的審視感。
“她有什麼特别的嗎?”
盛清風見他過來,毫不猶豫地先展顔一笑,然後才反問:“聞聞你覺得,她是幾歲覺醒的能力?”
孫聞聞:“?”這有什麼講究嗎?
盛清風接着道:
“這也是我的一個猜測。目前大多數異能者都是在寒潮第三年的時候覺醒的,而到今年為止,世界上已知最小年紀的覺醒者是十歲。”
聞言,孫聞聞怔了怔。
女孩脫離了人群中心,正在往受傷小孩的方向走去。
“異能覺醒的本質,是人體機能的二次開發。可這種二次開發對年紀太小的孩子而言,隻會是一場殘暴的折磨。而那個十歲覺醒的孩子,最後也隻活了三個月。”
盛清風冷淡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守護者論壇上有不少人将這場災難稱為人類進化的轉折點。但,我不這麼認為。”
“怪物降臨世界,人類受怪物影響被迫覺醒,這完全是一場居高臨下的霸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