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到了現在,範米總算能松一口氣。
雖然被拉長的身體還沒能恢複,但小風臉色相較之前已恢複許多,不再是如淤血填充般的漲紅。
範米将手放在小風的小腿上。
掌下的肌肉在細微的顫抖,甚至能聽到骨骼摩擦發出刺耳聲音。
跟醒神了似的,他忙擡眼看去,見小風面色平常,許是尚未從昏迷中醒來。不等松一口氣,又連忙扯來設備給小風檢查身體。
盛清風見了,一手摟住孫聞聞的腰,另一手抄起他的膝彎。
跟抱小貓似的,毫不費力地将他抱了起來,同時小聲說道:
“我先帶他出去。”
範米餘光瞟了一眼:“好。等他醒了叫我。”
而此時,孫聞聞卻正淹沒在一片深海中。
周圍的環境漆黑得像一頭看不清臉的兇獸,他漂浮在兇獸的嘴巴裡。
手臂揮舞能感受到将水流包裹的阻力感,可意外的,他卻并沒有感到窒息。
身後有一股風推着他往前移動。
孫聞聞想睜開眼看看,可眼皮緊得仿佛被貼上了膠帶。
極緻的安靜下,過往景象忽然在腦海中一一閃過。
他看到了慶典上的禮花、柔軟但兇惡的雲怪、臨門山村隻能容納一人經過的峽谷、側翻傾倒的火車和被哄搶一空的倉庫。
虛掩在腦海中的記憶編織成了一張張照片,它們呼嘯着撲向孫聞聞的眼睛。
忽然,海面上出現了一道光。
将他拉入深海的金光再次出現,耳邊響起了海水翻滾的聲音。
金光一閃!
下一秒,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片雪景。
白雪被一塊塊棕色穿插成了長條形狀,還來不及思考眼前場景的古怪。他的鼻尖忽然感受到了一絲冰涼。
凍得他抖了抖睫毛。
這...是不是挨得太近了...
風從身後襲來,順着平放的雙腿鑽入衣擺,帶來一陣涼爽。
孫聞聞下意識動了動雙腿,下一秒,整個人便僵住了。
身體被吹得往前移動,視線在空中晃,雪景之後竟然又出現了一片雪地。
有一個黑色的人影在雪地上移動,留下的腳印仿佛是一串螞蟻。
再往遠處看去,‘螞蟻’爬行的目的地上停靠着一輛綠皮火車。
啊。
孫聞聞震驚得瞪圓了眼睛,身體忽然往右邊一歪,他下意識張開了兩隻胳膊,順着風又往前飄了一段。
是的。
他此時竟然飄在空中。
空中。
孫聞聞一直讨厭待在高空,可這次他意外地沒有産生失重感。說是飄,更像在身下鋪了張飛毯。
這種感覺太過新奇,可在他多次試驗後發現,比起飛,他更像變成了一隻風筝。
扯着風筝的線就在底下移動的人影手裡。
他順着繩子往下移動了一點。
一張熟悉的臉進入了孫聞聞的視線。
一頭花白的卷發,穿着長到腳踝的棉衣,軍綠色的雷鋒帽下是一雙大小眼。
他兩隻手緊抱着胸前的背包,左手帶着一隻黑色皮手套緊握成拳頭,右手卻裸着,露在外面的手指上長着紫紅色的凍瘡。
他在列車員的攙扶下上了火車,緊握着的左手又揣到了衣服口袋中。
竟然是店長。
孫聞聞漂浮着俯下身子,和店長挨得極近。
可那雙渾濁的眼睛裡卻沒有他的身影。
孫聞聞重新拉高距離,他坐到對面中層的床鋪上居高臨下地看着。
眼前的一幕幕場景真實到荒謬,孫聞聞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他進入了店長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