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火車緩緩啟動,在窗外雪景往後倒退的時候,眼前的場景卻開始加速。
任由過道裡人來人往,裹着長款棉服的店長蜷縮在窄小的床鋪上。偶爾做賊似的,趁着夜黑,将左手藏到棉衣裡悄悄地展開看。
從外頭,隻能看到店長僵木的臉上露出的一絲竊喜。
但孫聞聞不一樣,他現在就是一個意識的投射。
因此,他清楚看到了,被店長小心護着的,被拿走的他的項鍊。
寶石的顔色閃亮如正燃燒的火,手掌展開時,在店長黝黑的臉上打出了一片亮色。
近三天的車程被十分鐘看完。
店長這趟車沒有遇到怪物襲擊,他順利地下了火車,先後乘坐大巴、公交,在天的正午抵達了南一市。
這是他離開村莊的第十天,而這個時間,孫聞聞已經因為核心寶石遠離,出現了第一次失控。
店長似乎不是第一次來到南一市了。
他熟門熟路地行走在街道上。抛開身上厚實陳舊的衣物,他的舉止和長時間生活在這裡的居民沒有區别。
一段路後,店長站到了分隔内外城區的閘門前。
門外的護衛檢查過電站遞去的ID卡,爽快地放了行。
從孫聞聞讀取到的記憶來看,接下來店長應該會去天爍研究院。
但進入天爍研究院的過程,卻沒有孫聞聞想得這般容易。
這時的天碩研究院尚未經曆刺殺事件。
這個時期,門口的守衛檢查仔細但并不嚴苛。從孫聞聞看到的,沒有攜帶危險物品、有院内接應人員證明的審批單就會放行。
用來裝營養液的背包在下車時就被丢掉了,就穿了一身棉服,自然不可能攜帶危險物品。店長排在隊伍中,可到門前了都沒有想拿東西的樣子。
不出意外地被攔了下來。
一個要進,一個不讓進。
争執發生的突然,等孫聞聞從天上飄下來的時候隻聽到了末尾的幾句話。
店長:“放屁,我從來沒說過要離職!”
“趕緊讓我進去,耽誤了研究進展,你付得起責任嗎!”
“我說過了,孫宏水,内部系統裡沒有你的名字。”守衛寸步不讓。
離職?
店長曾經是天爍研究院的員工?
孫聞聞若有所思。
兩人的争吵已經引來了部分關注。守衛防得宛如銅牆鐵壁。孫宏水好話壞話說了個遍,也沒見守衛動搖半分。
最終破防罵了一句髒話後,大喊道:“師志帆,他在裡面的吧,你去找他,就說我孫宏水來了,讓他出來見我!”
守衛冷酷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波動。
師志帆,這人他認識,是院裡的副院長,郝院長的得力助手,底下學生成群,算是天爍研究院裡的大紅人。
可師副院長,怎麼會跟這種人認識?
守衛眼中的懷疑更甚了,他仔細打量了孫宏水的神色,質問道:“你是來尋仇的?”
看着守衛的眼色,一絲怨恨從孫宏水的眼底劃過,但很快被他掩飾了去,他說:
“噬體實驗,你就這麼跟他說,他會來見我的。”
守衛和同伴說了一聲,半信半疑地離開了。
他回來的很快:“師副院長在忙,你現在外面等等吧。”
這一等,直接從下午等到了黃昏。
不少研究員都下班了。來來往往間,經過門口的每個人都要看孫宏水兩眼。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
終于,一位梳着背頭,白大褂裡穿着條紋襯衫的中年男子踩着歪斜的夕陽出現在了孫宏水面前。
他帶着細紋的眼睛微微彎起,厚唇,唇角帶着笑,一副和善長相。
還未開口,帶着驚奇的目光便先掃了過來,仿佛看到了一個少見的玩具。
孫宏水的臉色終于陰沉了下來,身側的拳頭握緊了:
“看夠了嗎?”
男子終于舍得開口,他的聲音和外貌很像,儒雅醇厚,像十裡飄香的茶水。
他似品茶一般念出了店長的名字:“孫宏水。”
“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再見到你。”
“是啊,我也沒想到。”孫宏水自嘲着。他打量着男子的衣着,忽然上手扯着襯衫領口扥了扥:
“師志帆,看來你這幾年過得不錯。”
躲在一旁旁觀的守衛們想上前阻攔,被師志帆伸手擋下了,他微笑道:“是挺好,托你的福。”
孫宏水眯眼看了他幾秒,冷哼了一聲,放下了手。
師志帆将被扯出的下擺整理好:“我帶你進去。”
在兩人轉身步入研究院的時候,孫聞聞眼前的場景再次被按下了加速鍵。
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轉得他眼花缭亂,轉得胃裡翻江倒海。
漂浮着的四肢忽然感到了一絲拉扯,但很快,視野再次停下了。
這次是在室内,師志帆已經不見了。
一張長桌上,孫宏水和一位老者相對而坐,他胸前的銘牌上寫着:
【院長郝寶現】
一種古怪的直覺讓孫聞聞往前移動,虛幻的身體幾乎挨到了桌邊。
郝院長看着孫宏水皺眉:“你回來做什麼?”
“自然是有事找您。”孫宏水毫不見外地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然後開門見山地道:
“我找到了能完成我們理想的東西。”
他聲音放得很輕。
郝院長依舊皺眉看着他,似乎不為所動。
孫宏水不甚在意,繼續道:“院長,有它在,噬體計劃絕對可以成功!”
說着,他神神秘秘地将一個用布包裹的東西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