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伫立于逆風中,衣衫算不得華麗,獵獵中揚刀笑道。
“想殺我?你們來可以試試。”
那笑沒什麼溫度,更多的是嘲諷譏笑的意味。
領頭的那人望着他一雙染上了些許煞氣的眼卻愣住了神。
太像那個人了。
氣質中的淩厲和相似的身材讓他想起了自己幾年前參加過的一場戰役。
血流成河,屍骨成堆。
為了搶一座城,他們纥西折損了很多将士,聽說後來圍不居城而繞的藏晶河面上,常年飄着死去将士的鬼魂。
不過……格耶的眼神迅速地投向那人的臉龐。
先前那人是戴了一副面具的,但這人就這樣看他也看不出來。
應該不是他,格耶把疑心放回自己肚子裡,他身旁原本跟在他身後的幾個人都蜂擁而上,揮着彎刀就要殺戚堯。
格耶是知道這幾個人都不太聽他的話,心裡也不算服氣,他說動軍中的這幾個士兵逃跑後本來能走正常的路,但是半道被軍中的人發現,他們一路逃行,數次快要凍死餓死,就是為了躲避軍中來才趟了這不好走的大漠。
好在這次搶完蕩雲城外邊的幾個村莊他們應該就能安分點。
這幾個村莊修得太外面,他們從這裡攻進去,一般都沒有守邊。屆時百姓驚恐交加,估計他們又能收獲頗豐。
“喂,你也幫幫他啊!”阿土也跑出了箱子,一臉不滿地瞧着仍舊躲在箱子後面安之若素的沈令儀。
沈令儀靠在箱子後面,淡淡地瞥了一眼着急的阿土。
另一邊戚堯還在和幾個騎在馬上的人纏鬥,他飛身奪馬,幹淨利索地橫踏,上挑刺砍。
不過人确實有些多,他應對得略有些吃力。
“我可以說不麼?”沈令儀神情憊懶,擦拭了很久的長劍躺在手中,最後無奈道,“我真是欠了你的,戚堯。”
不消片刻,沈令儀突然冒出,從側面沖刺奔前,足踏似風,手中冷劍殺氣頓生。
她輕功靈巧,奔襲沒有了阻礙,緊緊抓住了剛死的那個叫阿史肯的駿馬,策馬斬殺打鬥了起來。
刀劍铿響,一把彎刀直直橫劈向沈令儀,她動作靈活,後仰向下,腰腹發力,脖頸繃直,彎刀堪堪從她眼前鼻尖拂過。
沈令儀輕易躲開這一擊,眉眼明悟。
“原來就是這麼幾個招啊。”她輕歎,一來一回間已經弄透了這群人打鬥的章法。
行伍出生,武功難免規矩了些。
幾番周旋後,幾人被斬落下馬,沈令儀驅馬慢步,背靠戚堯。
二人背靠着背,戚堯一邊揮戈緩解手腕臂的疲倦,一邊嘴角已然溢了閑散的笑意。
“再笑,”沈令儀冷聲,“我倒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弱了。”
戚堯哼笑着沒有說話,二人因戰鬥而紊亂的呼吸聲交雜在一起。
他決計是不會承認的。
他雖不知當年沈令儀被人牙子拐賣走了之後去了哪裡,經曆了什麼,但是他想。
無論是怎樣的衷私,無論是變得再淡漠的性情,他都想再重新靠近她一點。
就想從前的沈令儀對他那樣。
*
斜陽殘照,苦夜将至,時間不過幾瞬之間,真正打鬥中卻慢得仿佛像過幾季。
每一次喘息都來得寶貴。
本來已經變得和諧的打鬥聲中,一道慘叫打破了這片和諧。
“你們再動我就殺了他——!”
一個纥西兵面目猙獰,橫刀正架在賀景汀脖頸喉間。
沈令儀回過頭,見他神色慘白,一臉愧意,嘴唇開合卻發不出聲音來。
綁于小臂的袖箭被纥西兵踩壞在地,他肩膀上中了一隻箭,看樣子是賀景汀射出的,尚在汩汩流血。
“呵呵呵你們繼續殺啊!殺啊!”纥西兵右手離開賀景汀脖頸,已然舉起彎刀往前亂揮,臉上滿是崩潰的癫狂,“他是你們的同伴吧,我讓他們和你們一起陪葬!”
“還有格耶!你答應過我們的!要帶我們出去的!”他又朝已經負傷的領頭吼道。
阿土身上也有了綻開的傷口和血迹,回看賀景汀越發心愧怍。
雖然賀景汀本來就很弱,但要是我能保護好他就好了,不然他也不會被人抓到。
如今這樣的把柄就落在别人手中,真是不甘心。
但形式變幻就在眨眼間——
阿土眼睫微顫,一支箭頭帶着火光的箭自遠處而來,伴着疾風射瞬間刺進那纥西兵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