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清轉頭笑盈盈地對着傅深說:“傅大人,我有件事想請傅大人幫忙。”
和風徐過,傅深柔和的眉眼浮于塵世:“沈大人請說。”
沈書清思考了一下,請求道:“這段時間都住在傅大人家中,多有叨擾。我對西京不熟,還望傅大人能替我尋一處宅子,讓我能有個安身之所。”傅府雖好,但她不是單純上西京圖官之人,如今在西京已能留下,她斷不可錯失查案的機會,若時機得當,她必要去那奸臣家裡坐一坐。
“自是不成問題。”傅深暖暖笑着,如春日煦風,滋潤人心。
“謝過大人。”沈書清笑着回應,想來自己小時候親近李玚多于傅深,大概也是因為李玚如此愛笑吧。時過境遷,李玚如今愈發不苟言笑,隻怕是奪權路險,迫不得已。
傅深繼續問道:“第一次上朝,可還習慣?”
“我看她在大殿上義正嚴詞,頗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膽魄。”李玚雖在身後,可嘴沒閑着,丢過來一句不知是贊許還是暗諷的話。
傅深笑容收起,帶着幾分玩弄:“阿浔,你怎麼總是對沈大人如此不客氣?要是哪一天沈大人厭你棄你,可别怪我沒攔着你。”
沈書清全身愣住,心中似波濤滾滾,狂風呼嘯,難以鎮定。傅深的一句“阿浔”足以讓她忘卻周遭,獨獨留在這兩個字的回憶之中。
她胸腔起伏着,強裝冷靜。她啞着嗓音開口道:“我哪裡敢厭棄殿下,真是相厭,也該是殿下厭棄我才對。”
傅深開懷大笑着,搭着李玚的肩,感慨道:“這個小女娘的說話之道,不簡單啊。”李玚瞟了他一眼,示意他輕聲些。
沈書清一點也不訝異傅深能瞧出她的女子身份,李玚能認出,他自然也能認出,況且她已在他面前身着過女子衣裙。她自知多留一刻自己便會多難熬一份,便假裝虛弱地說道:“張泉之事,書清在此謝過二位大人。今日我頭次上朝,略感疲乏,大人們若無事,我就先告辭了。”說完,她躬身行了禮,就轉身欲走。
“等等。”李玚猝不及防地開口,沈書清步子微微一頓,停了下來。
“我在西街有一處宅子,不大,你一人住剛好。平日裡我住宮裡,鮮少外出。你若不介意,便可收拾東西搬進去。如有家丁需要,就告訴我,我從宮裡撥點人手給你。”
聞言,沈書清淡定轉身,靜靜注視着李玚:“殿下這是打算盯着我?”
李玚冷哼了一聲,泰然道:“我說過,我沒有閑工夫管你。”
“那我就謝過殿下好意了。”沈書清信李玚,他說不會,便是不會。
傅深在一旁問道:“可需要人手?”
沈書清笑着搖搖頭,自嘲道:“本來就是清貧小官,沒有這麼多東西。”
傅深點點頭,打趣道:“放心,很快就有了。”
沈書清心領神會,應和道:“是啊,很快就有了。”
“我撥一批我的人給你,你大可安心用着,不用害怕暴露你女子的身份。”李玚又開口道,聽起來像是為沈書清安排好了一切,實則全是命令,沒有商量。
沈書清假笑着,勉強應付了句:“殿下真是貼心至極,沈某就在此謝過殿下了。隻不過我一個人過慣了,怕是不需要這麼多人。”
李玚似是不在意,自說道:“無妨。西京人多眼雜,總要人照應。”
先前還在讓她自求多福,口風一變就讓人來照應,他還真是肯為她思慮。沈書清不再拒絕,好生應下:“多謝殿下。”
沈書清向傅家辭行後,獨自一人,踏着輕盈的春風,走在西街上。
可她卻一點都不欣喜,說什麼第一次來西京,都是诓人的。七年了,她終是回到了這片故土,她長大的地方,卻已物是人非。自她決定剜去月牙疤痕時,她就不再是蘇筠,隻能是沈書清。
眼前景是那麼似曾相識,一磚一瓦都未曾變過。她卻感到無盡的陌生,眼裡滿是哀傷。
李玚贈的宅子不遠,沈書清很快便到了。
宅子并不奢華,簡單的磚瓦白漆,庭内有一小院子,放了些石凳石桌,周圍種了些幽夜蘭,倒是雅緻。
李玚派的人已将府内打掃幹淨,站在庭院内靜候着沈書清。
沈書清一進門,管事的老仆就急急迎上來,躬身說道:“見過郎中大人。這是三殿下命我給大人尋的家仆,在府中伺候大人。”
沈書清眯起眼,數了數,左不過七八個人,倒也足矣。
“我叫王福,大人喚我老王就行。”老王向後招招手,走上來兩名婢女,“這是青竹和紫藤,殿下派來貼身照顧大人的。”李玚竟如此細心,派了兩名婢女貼身侍奉,想必府中之人都已知她是女子身份且不會外傳。
沈書清放心地笑了笑,拍了拍老王的肩道:“我這人沒什麼意思,就愛處理些公事文書。平日府裡上下就靠你打點,若無大事,你自己決定便可,不必來報。”
老王和善應道:“自是應該的。那大人,這宅子的牌匾,還需大人定奪,該取個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