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清讷問道:“何事?”
話音剛落,梁木墜地,寺牆轟塌。寺内早已是烏漆一片,可在大雨的澆淋下,百兩黃金正閃耀着獨特的光澤,在雨簾中格外奪目。
沈書清瞠目結舌,百兩黃金處,正是原觀音神像的位置。
錢斯源冒着大雨匆匆趕來,見到眼前景象不免一愣。
“看來大理寺和工部今夜無法安睡了。”錢斯源自嘲地笑道。
數百兩黃金高疊于正中,吸引來周圍衆人的目光,無人不再觀賞。
沈書清仿佛腳底生根,挪不動道。她好像料到了這一場大火背後的陰謀,可她卻束手無策。
黃金觀音案一出,盛甯帝早朝命大理寺同刑部嚴肅徹查,不得有誤,工部犯下大錯,錢斯源和沈書清勒令停職。
清居内,竹木蔥茏,是老王特意吩咐人栽種的,時逢春日,自然茂盛許多。沈書清坐在竹林中的石凳上,拖着頭發呆。
她仍忘不了火海的兇猛,仍忘不了自己看到僧侶們屍體時的悲痛,僅僅回憶就如剜心刀絞般,叫她如何放得下。那百兩黃金顯露于世,偏偏一切都這麼巧合,她倒是分不清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若是人為,誰又是這幕後的推手,這百兩黃金的主人又是誰?
老王邁着快步走近,竹葉随風微動,沙沙作響。沈書清微微擡起頭,木讷地看着老王的身影。
老王躬身傳話道:“大人,大理寺已查清起火的原因。”
沈書清這才有了精氣神,直起身來問道:“是何原因?”
老王頓了頓,緩緩開口道:“回大人,大理寺在永濟寺後發現佛香河經文的痕迹,說是有人壞了規矩,趁還未開寺便先來燒香拜佛,未注意火勢漸大,蔓延至寺腳,寺牆處正好又放置了木頭,連累了整座寺。”
沈書清認真地聽着,總覺得哪裡不對,可她沒有多問,隻是提了一句:“那人呢?”
“陛下下令,不能活命。”老王回道。
沈書清長歎口氣,擺了擺手,讓老王退下了。
夜晚時分燒拜,雖聽着荒唐,但也不是不可能,陛下肯信,大理寺和刑部必是拿出了十足的證據,讓人無法反駁。可那夜明明起的是北風,若真如大理寺所言,那火勢一起,必然是往山上走,怎會讓整座寺陷入熊熊火海之中。衆人相信,沈書清不信。本來她不敢确定是人為,可大理寺此等胡扯的緣由一出,她越信其中大有蹊跷,這場大火的目的隻怕是與那黃金脫不了幹系,可僧侶們的性命不是塵泥,不能就此算了。
永濟寺早已被重重圍起,沈書清趁着夜霜彌漫,踩着銀月的霜華,繞開侍衛,翻跳進了永濟寺。
永濟寺内火燎的焦味還未消散,寺内早已面目全非,物什淩亂地歪倒在地。百兩黃金處,重兵層層把守,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沈書清先去了後牆察看,若按大理寺所言,後牆應當損毀最為嚴重。可後牆仍留有殘垣,并未盡數燒毀,反倒是寺門正殿處,竟已看不出全貌。
她貼着後牆從側院繞至前門,避開黃金處的重重侍衛,獨自細細探勘着前院。
前院的寺牆已黢黑一片,隻剩黑磚殘瓦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無聲地嗚咽。沈書清伸出手,用手指在牆上劃了幾道,湊近鼻子嗅了嗅,煙熏味刺鼻難聞,直逼嗆人,她險些忍不出想打幾個噴嚏。
稍稍平複适應些,她又湊近聞了聞,焦炭煙熏之下,還藏着細微淡淡的火油的味道,不易讓人發現。
沈書清不由得一驚,眉心蹙起,片刻之内能讓這火如同猛獸一般吞噬永濟寺,這火油想必是出了不少力。
放火之人隻怕是早已知道寺中觀音内藏有百兩黃金,真金不怕火煉,不至于被火瞬間燒毀,又或者說他算到了那夜會下一場大雨,算好時辰,火将外層的觀音神像燒去,留下内裡的百兩黃金,等雨一落,火勢撲滅,這黃金就再也藏不住,火燒時永濟寺周圍這麼多人,觀音中的黃金就再也不是秘密。
大理寺不可能查不到,卻非要用如此奇怪的理由胡謅。
傅深,他在隐瞞什麼?
難道是李玚的手筆?
沈書清不禁感到背後寒風驟起,手腳冰涼。她不願相信是李玚,全身抗拒着這個念頭。
與其說是不願,更不如說是不敢。
她懼怕同他形如陌路,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她穩了穩心神,悄聲離開了永濟寺。此時臆想多是無用,還得查清火油來源,方可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