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已至,除夕辭舊年,西京自是熱鬧一片。
老王樂呵呵地舉着紅燈籠,在府門口比劃:“這是大人來西京的第三個年了。”
老王一手提着燈籠,一手扶着梯子往上爬,準備挂燈籠。
沈書清在一旁虛扶着老王,附和道:“是啊,時間過得真快。”
老王有些許吃力,重心不斷前移,梯子微微搖晃,沈書清趕忙扶住:“你可小心些。”
老王一借力,順勢就将燈籠挂了上去,将舊燈籠遞給沈書清:“挂了些時日,竟破敗成這樣。”
“沒辦法,西京前段時日連着下雨,人都差點凍壞了呢。”沈書清接過燈籠,打趣道。
老王利索地從梯子上下來,又進屋拿了副對聯,張牙舞爪地準備貼上。
沈書清揣手瞧着,提醒了句:“是不是歪了?”
老王退後幾步,認真打量:“歪了嗎?”
沈書清勾唇笑笑,朝院内大聲喊道:“青竹!紫藤!你們快出來!”
青竹和紫藤正在院中打理花草,聞聲擦了擦手就跑了出來,“大人有何吩咐?”
沈書清瞟了眼老王,笑道:“你們快看看,老王這對聯是不是貼歪了。”
青竹和紫藤退至沈書清身後,瞪大了眼睛,盯着看了半天。
“好像是有點。”兩個人交頭接耳了一番,小聲回道。
沈書清無辜地看向老王,忍俊不禁。
老王悻悻認命,自圓其說:“人老了,眼睛有些花了。”
沈書清前去将對聯揭下,對老王說:“我來吧。”
老王遞給沈書清漿糊,囑咐道:“大人小心。”
沈書清攀上梯子,沿着府門,對齊後,将對聯安安穩穩貼了上去。
青竹不禁感歎道:“果然大人寫的對聯,還得大人來貼。”
沈書清踩着梯子而下,往後遠遠退了幾步,凝視着重新裝扮的府門。
願聽歲間千言語,遙看燈火萬戶安。
她親筆所寫。
也是她心中所願。
歡聲笑語間,她遙遙望見一名小厮急匆匆地朝清居走來,仔細辨了辨,她認出這是泰和殿的内侍。
“見過沈大人。”内侍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殿下托我來告知大人,今夜是除夕,宮中家宴無法推脫,不能來陪大人過年了。”
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李玚特意打發人來知會,倒顯得多此一舉。沈書清轉念一想,偷偷笑道:“殿下的東西呢?”
内侍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詫,但很快恢複了冷靜:“還是大人聰明。”
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上面墨迹還泛着生澀,一看就是剛剛寫好。
“殿下交待我,這封信務必要交于大人手上。若大人想回信,我便在此等候片刻,一齊帶回去。”
沈書清接過信,信封上端端正正地寫着“阿晗親啟”。
是李玚親筆。
李玚的字,潇灑不失規正,蒼勁有力摻些行雲流水,頗具風骨。
信未上封,想是寫完着急讓人送來。她小心翼翼地拆開,取出裡面的信紙,上頭沒有閑雜碎語,不過寥寥幾句。
她卻很安心。
“阿晗,宮中家宴,吾不可缺席。遂憾未能與爾共賞新歲,然,吾甚挂念,于書信一封,以表心意。願歲歲平安,生生歡愉。”
沈書清将信貼身收起,望了望時辰:“我沒有回信。你隻需同你家殿下說,我所言,同信上一樣。”
内侍驚訝挑眉,問道:“沒了?”
沈書清肯定地回答:“沒了。”
内侍瞬間洩了氣,讪讪道:“殿下可瞧着盼着大人能回他,一寫完就派我馬不停蹄地趕來,大人就回這麼幾個字?”
沈書清内心偷笑着,臉上仍是面不改色:“我就隻說這些。”
内侍發現勸不動她,隻能歎了口氣。
“放心,就算你隻捎了這一句話,你家殿下也會很開心。”沈書清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快些走。
内侍得了這句話,心定了幾分,趕緊回宮了。
他一踏進泰和殿,就瞧見李玚意興闌珊地坐在殿門口,望着草堆發呆。
“殿下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沈大人府中可熱鬧得很。”内侍快步走至李玚身旁,陪着他看草堆。
聞聲,李玚的眼睛瞬間發亮,問道:“信可送到了?”
“送到了。”内侍答。
李玚左瞧右瞧,内侍手上什麼都沒有,有些失望:“阿晗可有東西讓你交給我?”
“沒有。”内侍冷冷地答。
李玚眉頭皺起,托着腮又看起了草堆。
内侍清了清嗓子,小聲說道:“沈大人讓我帶了句話。”
“什麼話?”李玚淡淡地問。
“沈大人說,她所言,同信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