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安殿内,奉茶的内侍小心地走上前,雙手交握在前:“陛下,可要添茶?”
李玚瞥了一眼桌案上的淡青龍紋茶杯,搖了搖頭:“不必了。”
内侍應道:“是。”
李玚突然想起什麼,叫住了内侍:“等等,沏杯新茶來給沈大人,等她來的時候剛好是八分燙。”
内侍應下了,回身去備茶。
傅深靜靜地坐在一旁,瞧着李玚來回踱步的樣子,拘笑着抿了口茶。
李玚見傅深坐在身側悠然自得,行至他面前問道:“我這一身,有沒有問題?”
傅深瞅了他一眼,敷衍應道:“宮裡的人哪敢怠慢你。”
李玚背過身去,自言自語道:“許久未見了,真有點心慌。”
傅深輕輕放下茶盞,拽過李玚的手臂打量了一番,素衣在身,威嚴中不失淡雅,配得李玚一身冷骨,剛剛好。
“就這樣。”傅深點頭道。
奉茶的内侍邁着碎步走了過來,輕聲問道:“陛下,這盞茶您看放哪合适?”
李玚環視了一圈,對着傅深坐處揚了揚下巴:“那裡。”
他思忖了一會兒,又覺不對,指了另一處:“那兒吧。你去把朕的茶盞拿過來,放在這盞茶的旁邊。”
内侍嘴巴嗫嚅着,想說些什麼。
李玚揮了揮手,說道:“朕不坐堂上。”
内侍一一擺好後,李玚便讓他退下了。
傅深任李玚手忙腳亂,自若地坐下繼續喝茶。
他納悶地發問:“你和阿晗平常也不拘于這些,你今日怎的這般看重?”
李玚的目光漸漸有些得意,自得笑道:“你懂什麼?”
傅深翻了翻杯蓋,其上的雕花倒是做得精緻,可見李玚用心:“我是不懂,不過今日你回禮部尚書那話,是何意?我聽你話中的意思,是你等阿晗?”
提及此事,李玚便覺得頭疼,頹然坐下:“我已經問過了阿晗之意,但非一朝一夕能促成。我如今是君王,一言一行都需謹慎,陡然娶一個工部侍郎,讓臣民怎麼想。”
傅深差點被茶嗆到,兀自笑着:“是很荒謬。”
李玚知道傅深在笑什麼,手掌托着太陽穴問道:“要不我把你也娶了?大理寺少卿?”
傅深咳笑着擺了擺手,連忙搖頭:“我可擔不起陛下的厚愛。”
他掏出帕巾擦了擦嘴周,神情立馬變得嚴肅:“所以你要娶阿晗,必須翻蘇家的案子。”
“沒錯。”李玚點點頭,“隻有一切清朗,萬事才得以順利。”
傅深清楚這不是一條好走的路,朝中大臣、天下百姓的眼睛都盯着,一樁陳年舊案的提及,前路都未可知。
他擔憂道:“那你打算怎麼做?”
李玚正了正身,說道:“我打算……”
他還未說完,去尋沈書清的内侍就疾步進了殿,躬身道:“陛下,沈大人來了。”
李玚神色瞬間明朗,眼見着沈書清穿着常服入了榮安殿,如殿外的白蓮般素雅清冷。
沈書清望見李玚和傅深一左一右在殿内對坐着,慢慢地停下腳步。
她瞥了眼李玚手旁的桌案,上面安然不動地放了兩杯茶,想來其中一杯是自己的,她不免地笑了笑。
天子應該居坐于殿中,沒有和臣子同坐一處的道理。
她剛要彎腰行禮,李玚立刻起身托住了她,“不必。”
“可算把你盼來了。”傅深笑着走來。
“方才和錢大人說了些事,耽擱了。”
李玚牽住沈書清的手,引着她坐下:“什麼事?”
沈書清想了會,笑道:“一些修宮牆的瑣事。”
宮女不知何時把檀香點上了,此刻殿中香氣四溢,滾滾白煙彌漫,顯得殿中紛雜。
李玚立馬喚人把檀香撤下。
“先帝在時盛愛檀香,特别是裡面還參了一味龍涎香,議事時總要點上,換了新主,他們難免會不适應。”沈書清瞧點香的宮女付跪在地上隐隐啜泣,便寬慰了幾句。
李玚本沒有指摘之意,但聽沈書清一言,便給了台階下:“下去吧,也告訴外頭的人,朕素來不愛這些。”
宮女忙磕頭應下,退了出去。
一念悲歡,一念生死。
沈書清轉了話,看向他們問道:“你們剛才在談什麼?”
傅深笑着低下頭,身子向後一靠:“阿浔在想,如何和你多見面。”
李玚一口茶差點噴出,連忙擦了擦嘴掩飾尴尬。
沈書清偏頭望向李玚,微微笑着。
李玚隻好承認:“我是同他講了,不過都是前話。我找你來,是想問問你,言正嵩和李瑞如今尚在牢中,但不可久拖,蘇家之案得要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