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坊間漸有傳聞,工部侍郎沈書清原是蘇家獨女,是罪臣蘇翊的後人,女扮男裝在朝為官。
傳言當今陛下為三皇子時,曾贈予蘇府獨女一枚和他一樣的白玉玦,而沈書清身上恰恰就有這麼一枚白玉玦。
問及何人所言,口口相傳皆是曾在宮中服侍過的老公公所說。
有人還前去清居門口鬧事,多為曾經仕子毒殺案的親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洩憤再說。
傳的人多了,鬧事的多了,西京中的蜚聲越流越廣,揚揚止不了沸。
老王每日緊緊關閉府門,沈書清有要事出門,也是派衆多家丁跟着。
三日後的例朝到了。
天不亮時,沈書清就讓老王喚來了府中所有人。
桌案上放着布袋裹起的銀子,比平常例銀多一些,正好每人一份。
老王瞥了一眼桌子,心中就明白了七八分。
沈書清負手站于堂内,清了清嗓子:“在我上朝前,我有些事要交代你們。”
老王和青竹紫藤等人交換了眼色,沒有出聲。
沈書清點了點銀子,說道:“外頭的傳言,想必你們都聽到了,也沒法裝作聽不見,畢竟人家都鬧到門口來了。我很感謝大家,沒有人來質問我,沒有人來懷疑我,依舊在府中安安穩穩地做活,書清在此謝過大家。”
沈書清說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王起了頭,忙扶道:“大人,不可啊。”
沈書清輕推開老王的手,直視着衆人:“我很早就說過,你們同我,是家人。我自知今日一去,便歸期不定,府中人也可能會被我牽連。你們先前是陛下的人,被我遣散了自然會回到宮裡去,陛下自會護着你們。隻不過會有人來盤問你們幾句,你們盡自己所能說幾句,便會沒事,因為你們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無罪。”
她拿起一份銀子,掂了掂:“我為你們都準備了些銀兩,之後清居會被查封,你們拿着這些銀子,日子也好過活些。我今日便遣散了你們,與各位相識相伴一場,是書清之幸。”
沈書清眼眶漸濕,吩咐老王道:“把銀子拿下去給大家分了吧,拿完就趕緊走,别留在這兒了。”
她用手抹了一下雙眼,笑道:“該交代的,我已經交代完了。時辰不早了,我該進宮了。”
不等身後人問詢,沈書清就急匆匆地出了府門,朝宮門跑去,徒留府中衆人無措的眼神。
她自知突然,可她不願連累無關之人。她如此說,府中之人定能明白她沈書清到底所謂何人。
今日朝中危險重重,一着不慎便是死路一條,她隻敢用自己的命去賭。
如此想來,她倒是和李玚很像。
沈書清踩着新升的朝陽,立在了大殿門口。
将軍打仗兵戎相見,朝臣之争唇槍舌戰,都是一場搏鬥,不知誰生誰死。
傅深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喚了她一聲:“阿晗。”
沈書清愕然回頭,躬身道:“傅大人。”随即她輕聲說道:“離我遠些,于你不益。”
傅深動了動嘴角,沒有發話。
朝臣陸陸續續來了大殿,無人敢靠近沈書清,三五成群的圍着團小聲論着什麼,沈書清耳朵雖聽不見,但心裡卻聽得清。
掌事的公公推開殿門而出,高喝道:“陛下宣衆臣觐見!”
朝臣們才停住了議論的咋舌,拍了拍袖子列隊進了大殿。
李玚已端坐殿中。
見衆臣齊首,李玚咳了兩聲:“衆卿可有民生大事要奏?”
台下無人應答。
李玚不耐地揮了揮手:“那朕今日就隻議一件事。這幾日,朕的案頭上,折子堆成了山。說來說去不過一件事,那就是關乎工部侍郎沈書清的傳言。”
“沈卿可在?”李玚問道。
沈書清跨出一步,應道:“臣在。”
她離得有些遠,李玚看不太真切,索性眯起眼,大概将人的輪廓看清了三四分:“坊間傳言,朕不是沒有聽見。朕可以不信,但不能不管。朕看今日就在這裡,分辨個明白。吏部尚書可在?”
吏部尚書邵平側身而出,答道:“臣在。”
“沈大人入朝前,想來是在吏部登過冊的,你說說,沈大人冊子上寫的什麼?”
邵平拱手道:“回陛下,沈大人是從揚州上來的。去揚州前,是在雪嶺沈莊,被沈從收為義女。至于之前,就不得而知了。”
“收為義女是何年,可有寫?”李玚輕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