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大老遠就聽到你說我的不是。”女聲的聲音從大廳入口處傳來,廳内所有人的注意力被齊刷刷地吸引過去。
李秋華,也就是李秋實的妹妹,因其父擁有西北最大的私營能源公司以及Y市産能第一的鋼廠,屬于這時代Y市的頂級“老錢”。李秋華從小就過着衆星捧月的生活,時不時能和明星們在一張桌上吃晚飯的她,一直是女孩子中時尚的風向标。
她向來看不起那些愚蠢的“新錢”,從底層摸爬滾打出來的人,底層人的思維模式和品味習慣已經在這些人的身上留下深深的烙印。哪怕父親教育她多次,陳家的珍寶軒未來大有可為,如今的陳家已經不比自家差在哪裡,可她一看到陳玲的荷葉邊衣服就能感到一股窮酸臭氣撲鼻而來,連那個陳伯伯也是,永遠都夾個鼓囊囊的黑色皮包在胳肢窩,走路還外八,說話總能露出他那顆金牙,生怕别人發現不了他是暴發戶這一事實。
半年前父親告訴自己,哥哥要和陳玲訂婚,這消息讓李秋華感到天都要塌了。她怎麼能允許這樣土裡土氣的女人成為她的嫂子,加入她的家庭?為讓陳玲自己發現兩家人的差距,知難而退主動退婚,這麼長時間以來李秋華一直在有意無意向周圍人灌輸陳玲品味極差,衣品和鄉下人一樣土的觀念。她的努力也确實收獲到不錯的反饋,在她的影響下,越來越多的女孩子開始同陳玲保持距離。
而陳玲自己,在長時間同時面對姑娘們背後的閑話與正面的嘲諷孤立後,開始變得急于證明自己。李秋華心裡清楚,人越想證明自己時,往往越會用力過猛,越容易反向上分。今天,是哥哥李秋實回國的日子,以李秋華對陳玲的了解,她會為表現自己恨不得找一套誇張至極的婚紗穿在身上,那樣的她想必從小挑剔的哥哥也不會喜歡,便能達到退婚的目的。更重要的是,還能讓這位土老帽出出醜,想想就覺得痛快。
聽到門口傳來陳玲的聲音,李秋華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控之中,她得意揚揚地拿起高腳杯,假裝在品酒故意不回頭。卻沒想到陸陸續續聽到有女孩子的驚呼聲:“我的天呐,這真是太好看了,這還是陳玲嗎?”
聽到這話,李秋華的心猛然一跳,不對,她們在說什麼?自己怎麼聽不懂。她立刻轉過頭看向門口進入那人,看到的一切讓她睜大眼睛。
迎面而來的女子活潑靈動,身上穿的那條裙子,不,與其說是裙子,不如說是件藝術品。那條裙子由黑紗與黑緞制成,淡淡的黑色黑紗覆蓋在黑緞的表面,隻是淺淺一層,并沒有過于浮誇的效果。而這輕盈的黑紗與黑緞相伴,在陳玲走路時,竟形成一種水流似的動感。這想表達的是水嗎?
這件抹胸裙隻有一條斜着的肩帶,似乎是由手工制成的一朵朵白中透着粉嫩的花朵組成,這花朵,從左邊斜肩帶的頂端,一直延展到對角線右側裙子的末尾,花朵的分布從左上角的密集逐步過渡為右下角的稀疏。在陳玲走動時,随着裙子自身的擺動上下起伏,就好像落在水面的花朵,随着水面波動而搖擺一樣。黑色的水面與這樣鮮活顔色的花朵形成對比。讓看到的人不難分辨出,這條裙子的主角不是那黑色的水面,而是那些代表着生命力的花朵。用死亡反襯生命。更令人叫絕的是,陳玲自己臉上那鮮活開朗的笑容,竟在無形中與這花朵的生命力相得益彰。看似美的是裙子,實際上裙子才是陪襯,就像這水與花朵的關系。
再看那陳玲,還梳着如同森林仙子一樣的編發,襯托得她看上去如此明豔動人。陳玲的身後還跟着另一位女子,穿着a字紫色套裝,線條簡單,卻不失品味,就如那位女子自己的氣質一樣,低調卻不容忽視。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在一起,很難不将周圍的注意力,全部吸走。看着陳玲的樣子,李秋華的手暗自用力,竟将手中的筷子在不自覺間掰成兩段。
李秋華環顧全場,這一刻竟沒有一個女孩子還能想到轉過頭來,看看她的臉色和心情,被忽視的感覺直接将陳玲打入地獄,她恨恨地看着陳玲朝着自己所處的主桌走來,無論如何,今天她定不會給陳玲好果子吃。
“爸!我今天美嗎?”陳玲蹦蹦跳跳地趕到陳父身前,轉了個圈。大方地展示自己。
“哎呀,你這是哪來這麼一條裙子啊,你爸這種大老粗都能看出來是藝術品啊,裡面怕是有門道的吧?”陳父轉過身朝自己的摯友老李感歎道。老李聽着老陳這麼說,掏出自己的眼鏡戴上,認真欣賞,也贊同地點點頭。
“這裙子可來頭不一般,它的設計師就在這裡。”陳玲邊說邊将身後的水非仙推到身前,故意拉着她改變角度,好讓在場的富家千金都能記住這個面孔。接着又對陳父說:“爸,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最好的朋友水非仙,未來Y市,不,華國最厲害的設計師。”
水非仙感激地沖陳玲笑笑,向陳父輕輕點頭,打招呼道:“陳伯父好,我是水非仙。”然後開始不緊不慢地介紹自己的作品,她的聲音沒有刻意去放大,卻也是能保證在場的姑娘們都能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