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把他叫過來,現在!馬上!”聽陳鹞這麼急切的找張副官,衛兵沒敢耽擱一路小跑到北院,北院也是個二層小樓與南院分别在鎮子的兩頭。
衛兵氣喘籲籲的跑到北院,還沒進到院子就聞到濃烈的血腥氣,和南院相比這裡叫一個慘烈,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幾十名匪徒的屍體。
幾乎每具都被打成了篩子,少說也得有幾十個個窟窿,地上到處是白白紅紅的,一時竟無處下腳。衛兵隻能問搬運屍體的小兵,看沒看到張副官。小兵一指樓上,低頭繼續打掃戰場。
到了二樓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每根柱子上都有彈孔,衛兵都擔心這樓會不會塌了,腳下血都彙成一股,順着欄杆滴滴答答的落到樓下。
一路走過留下一串血腳印。終于在一間包廂裡他找到了穿着黑色中山裝的“高督辦”,不,是張副官。
張副官正對着幾個五花大綁的匪徒問話,似乎是對方回答的不滿意,張副官眼睛都沒眨,一槍打爆了匪徒的腦袋,血漿帶着腦花濺在旁邊匪徒的臉上,很有威懾力。
其他的匪徒眼中都露出驚恐的神色,顫抖着身體,拼命的搖腦袋,那肅殺之氣讓在門外的衛兵大氣都不敢喘,看着張副官又開始補充子彈,衛兵的心也跟着突突亂跳。
終于有個匪徒崩潰掙紮着大喊:"我知道,别殺我,我們把搶來的錢分别藏在鎮上錢莊和當鋪。"其他匪徒聽到有人抖底了,紛紛向那人投去充滿殺氣的眼神,那個人抱着腦袋嘶吼道:“我又沒老婆孩子,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來人,押着他去找贓物。”張副官沉聲說完轉過頭來,他臉上有幾道濺上的血痕,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
衛兵立馬敬了個軍禮,告知其來意,張副官沒說什麼,起身邊走邊擦去臉上的血痕。衛兵又看了眼樓下血肉模糊的屍體,趕緊跟着張副官離開北院。
等兩人趕到南院,隻見鄉紳們吓得縮成一團,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而陳鹞正在和雷豁子玩賭命遊戲,一把左輪手.槍,隻放入一顆子彈,啪,又是空.槍。
不知道是玩到第幾輪了,雷豁子眼内布滿血絲,渾身大汗淋漓像是被水澆過,他對着陳鹞吼道:“你要殺便殺,何必戲耍。”
陳鹞看到張副官立刻停止遊戲等着彙報,張副官敬了個軍禮,附耳彙報剛才的情況,陳鹞津津有味的聽着,臉上笑容越來越甚:“好,那這個人沒什麼用了,不對,還有點用,你梳理梳理,聽聽他還能放出幾個屁來。”
發完令,陳鹞拔腿就走,可沒走幾步,又回過頭來問張副官:“高督辦他們帶了多少重機.槍?”
提到高峻霄張副官的話似乎多了些立刻答到:“沒帶。重型器械高督辦幾乎都沒帶,都放在我們營地呢。倒是輕機.槍和子彈都帶足了。”
陳鹞聽完眉頭緊鎖,眼球左右轉動嚴肅的說道:“傳我命令,嚴守鎮上所有對外通道和交通,今天晚上蒼蠅都不許飛出去一隻。有拒捕的匪徒就地槍斃,帶人搜查所有房屋店鋪,謹防餘匪反撲。我回趟營地。”
紅燈籠下,接過張副官遞上的雨衣馬鞭,陳鹞一邊穿雨衣一邊在心裡罵高峻霄冒險,面對這種悍匪救人質時怎麼可以不帶重武器,等衛兵牽來駿馬便一躍而上,策馬消失在雨霧中。
無邊無盡的夜空像罩着塊巨大的黑幕,無星無月。山風攜着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的落在樹葉上,消散于起伏的山巒間。
……家犬的咆哮、女人的慘叫、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不斷地刺激着耳膜,那冒着濃煙的村莊已經能看出輪廓來,高峻霄一甩馬鞭急速沖向村莊,黑色雨衣下隐約露出綴星領章就是今夜唯一的星辰。
他身後的騎兵們也跟着在鄉間小路上拼命狂奔,大地在鐵蹄下悶哼,田野在風雨中搖晃,行動一緻的騎兵隊伍從土坡上一躍而下,猶如黑龍般穿過嗆人的煙霧,或抽出馬刀,或舉起步.槍招呼那群四散的亡命之徒。
客哒……砰砰——哒哒……霹靂吧啦的槍.響,把家畜驚的在屍體旁亂蹦亂跑。活着地土匪們迎着槍林彈雨慢慢聚集在一起,挑釁般的發出震天動地的呼喊,突然瘋了似闖過來,踩得地上的樹枝噼啪亂響。
草垛子被火把點燃又被大雨澆滅,刺鼻的焦味混合着難聞的汗臭直往鼻子裡鑽,高峻霄握着發燙的槍管,一邊高聲指揮一邊拉動槍栓,遠方的敵人像是隔着一層哈氣的玻璃,可他沒有絲毫猶豫扣動扳機,子彈呼嘯着打碎了對方的頭顱。
倒下的土匪越來越多,高峻霄發現他們的戰鬥意志也越來越低,不是抛下受傷的同伴企圖逃進樹林,就是扔掉武器抹一把血躺地上裝死,然而這也說明人質不在他們手上,不然早就把人質架出來談條件了。
“所有人聽令,全部土匪就地正法,一個不留。”高峻霄騎着棗紅馬高呼号令,“給我打!”
所有士兵腳下一夾,座下駿馬齊齊沖向逃竄的土匪們,一時火星四射,子彈飕飕的從頭頂飛過,連續不斷的密集的槍.聲持續了好一會兒,直到高峻霄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才漸漸減輕到消失。
村莊又沉寂下來,幾個幸存的村民從地窖、從牛棚、從殘破的房屋中怯生生的探出腦袋來,他們大都光着腳,頭發亂蓬蓬的,濕漉漉的棉服上打着好幾層的補丁,應該都是普通的佃農。
“我們是官家的剿匪隊,你們誰是村長?”高峻霄跳下馬來大聲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殺氣太重,那些探頭的人嗖的一下全縮回去,殘破的村莊又變得寂靜無比,隻剩下大雨的嘩啦聲。高峻霄不想在這浪費太多時間,一揮手讓幾個士兵前去搜村。
不一會兒,一老一少兩個穿着蓑衣的村民被押送到高峻霄面前,高峻霄立刻讓衛兵放手,剛放手那兩位村民就噗通一聲跪在水窪裡,結結實實的給高峻霄磕了一個響頭,一邊磕頭一邊念叨着:“老鴉,麼娘了,曾格麼沉娘咧。”
他們拗口的吳地方言高峻霄實在是聽不懂,還好陸獻聽得懂,原來他們說的是“老爺,沒糧了,真的沒存糧了。”
“老鄉别害怕,我們不是土匪,不搶糧食。我們是來南京政.府.派過來打土匪的剿匪隊,隸屬中.央.軍。”高峻霄耐心的向兩人解釋。
沒想到那兩人磕頭磕的更用力,頭上都磕出血來,高峻霄忙去拉老人,可老人的膝蓋似乎釘在了地上,伏在地上不停打顫,這讓他有些尴尬,心中卻能理解村民的小心翼翼,連年的軍閥混戰使百姓們認為官匪差别不大。
陸獻馬上和那個老年村民溝通,費了好半天口舌,老人家才抖抖索索的站起來,弓着背好好回話。
經過陸獻的翻譯,高峻霄得知他們村長和村裡一大半的青壯年,都被土匪綁去隔壁白家村做勞力,伺候土匪呢。不止他們村,白家村六十多戶也一樣遭殃。
這可麻煩了,列車上的人質還沒救出來,又多了這麼多的村民需要解救,高峻霄無奈的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他頭都大了。
又追問了幾個問題,老人坦言這次土匪總共來了有五六百人還帶着十幾個肉.票,百來人留在他們村,其他都去了白家村,然後兩個匪首模樣的人帶着幾十個土匪去千燈鎮逍遙了。
年長的村民說着說着就小聲抽啼起來,忽然他身旁的孩子朝着村子的方向喊了一嗓子,越來越多的村民出現在殘垣斷壁之後,不同高矮的村民連成一道人牆,有的是懷抱嬰兒的婦女,有的是拄拐的古稀老人,還有若幹缺胳膊斷腿的殘疾人。
村子裡現在隻有一些老弱婦孺,這時那個少年又跪倒在高峻霄腳邊,緊接着所有的村民都跪下來嘴裡念念有詞,像是念咒般聽的他頭皮發麻。
陸獻趕緊把孩子扶起來轉身對着高峻霄說道:“大哥,他們求咱們救一救村裡的父老鄉親。”
“鄉親們,不必行此大禮,保家衛民是我們職責所在。”高峻霄拉着那位老人布滿褶痕的手,隻覺得喉嚨被什麼堵着,上下不得。
等陸獻勸走佃農們後,高峻霄對着整頓好的隊伍大聲叫到:“徐東升,王偉濤,李少甫出列。其他人原地休息,整理行囊。”
那三位聽到長官的召喚,立馬小跑到高峻霄面前敬了個軍禮,等待指令。
“李連長,你熟悉地形,這附近哪裡可以伏擊?”高峻霄對着活地圖李少甫問道,他們人沒土匪多,又有這麼多村民和人質等待解救,隻能智取。
李少甫擦了擦眼鏡上的水霧,拿着望遠鏡勉強向四周勘探了一遍,也虧的他黑燈瞎火的還能分辨方向,李少甫對着高峻霄彙報到:“報告長官,此地臨近尚書灣,那條河位于白家村東面,河邊上有片小樹林,我們可以在那埋伏。”
“今晚下雨道路泥濘難行,視野很差,咱們剛才消耗也很大,不易正面對抗。傳我命令,徐東升帶左路縱隊從東南方向前進,王偉濤你帶右路縱隊從東北方向前進。兩邊包抄白家村,記得東面留個口子。”高峻霄幹脆的下達指令。
“匪徒能打死的打死,打不死的别和他們死磕,都趕到伏擊圈。還有千外别傷到村民,不然軍法處置,明白了嗎?”高峻霄得到的是士兵們氣勢如虹的回答:“明白了。”
“中路大隊随我去尚書灣設伏。”高峻霄分配好任務,拿起馬鞭縱身躍上棗紅馬,士兵陸續上馬分成三路隊伍往不同的方向策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