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澄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有!我們都想改變祖國落後挨打的情況,複興中華。”
“那還有什麼好擔憂呢,結婚申請你且再等一等,組織也是對他有信心,看中他的人品,才讓你去做團結工作,畢竟敵後工作也要盡量考慮到個人情感。”夏女士認真勸道。
“師傅,我其實最恐懼的不是組織批不批,而是我們兩個都有秘密,那些秘密就像一個定時炸彈,橫隔在我們之間,使我們沒法完全信任彼此,他有事從來都瞞着,分明不信任我。”清澄把自己的擔憂一股腦說出來。
人心易變,清澄擔心高峻霄在國府呆久了,權利、金錢會把他的初心腐蝕殆盡。
國府那些人口裡叫着同胞兄弟,嘴上喊的民主自由,手裡頭卻攥着百姓淌血的票子,把革命當做投機生意,身體力行的要求派頭與講究。
在渾濁的染缸中,如何才能保持赤誠的初心呢?她想不到,除非像李盛同志那樣,有崇高的信仰支撐你在高位周旋。
“如果你認定了那個靈魂就是你的注定,那你就要相信他的靈魂不會輕易改變。婚姻中你需要把自己的私有領地,劃出一塊來和對方共享,但不代表你從此以後就沒有自己的私人領地,每個人都可以有秘密,隻要不是與原則、倫理相悖,并不會影響你們的感情。”夏女士笑着拍了拍清澄。
“重點是我現在沒法信任他,他一直自說自話,沒提前通知我,就把他父親叫來考察我,分明想逼我盡快結婚。我就不慣着他。”清澄這幾天都以加班為借口住在小姨家,能躲就躲。
“逃避不能解決問題,你應該及時和愛人溝通,比如不滿意他父親突然來訪,還有生兒子的事,你不講他怎麼知道你在意什麼,男人在這方面沒你想的那麼聰明。”夏女士勸道。
“哼,他最會裝可憐了,當他是傻子的人,最後都很慘。”清澄嗤之以鼻。
夏女士無奈歎氣:“哎~你好像沒主動去了解過那孩子呢,所以才不安心,師傅給你布置一個新作業,通過各種渠道去還原他以前的樣子,他平時在家都幹嘛,他以前的朋友怎麼樣,他如何同家人相處……”
話沒說完,屋外傳來中氣十足地呼喊:“十三妹!你家可讓我好找啊。”
隔着猛虎畫屏,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正當清澄疑惑哪位先生來訪,仆人領着一位穿着黑白格紋老派西裝的男人,大步流星的朝她們走來。
呀!這不是高峻霄他爹嗎!清澄幾乎條件反射的站起來,對着來人恭恭敬敬的鞠了個90度的躬。
“中擎兄,好久不見啊。讓我算算有三四年了吧。”師傅大方的同對方握手,向他介紹道,“就是還改不了急躁的毛病,瞧把我徒兒吓得,靓女擡起頭來,叫高伯伯。”
清澄甯願低頭看地闆也不敢起身,可被師傅一拍後背,隻能扯出一抹假笑:“高伯伯……好。”
“咦?何小姐,好巧啊。”高伯伯有些玩味的打量清澄。
那眼神簡直和高峻霄算計人時一模一樣,清澄被未來的公爹盯的心裡發毛,清了清嗓子表示要給兩位長輩去沏新茶,再呆下去她就要露怯了。
“不用了,十三妹現在去我家坐坐,車就在門外。”高伯伯轉過頭來邀請,“何小姐一起去啊,我家公子晚上也會來吃飯呢。”
“好啊,一起去。”師傅不顧清澄在扯她袖子,直接幫她答應了,“中擎兄你稍稍等我一會兒,我換套衣服就出來,澄澄進來幫我更衣。”
等到了内室清澄苦着臉抱怨:“師傅,你别幫我答應啊,我不想去。”
“點解(為什麼)?就是高家的靓仔攪得你心神不甯吧。”夏女士一邊換上赴宴用的繡花旗袍,一邊教育道,“所謂知子莫若父,送上門的情報都不要,你系未傻噶(你是不是傻)?”
“但是我男朋友今天晚上也在啊,他不知道我當掮客的事情,我怕暴露。”清澄順手幫師傅戴上翡翠珠鍊。
夏女士笑着在唇上比劃了下:“哈哈哈,放心啦,師傅的口風好緊咯!行啰(走啦)。”
師傅的爽朗笑聲感染了清澄,兩人手挽着手走出房門,該面對的早晚要面對,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再次回到了高伯伯借住的豪宅,清澄依舊有些拘謹,所幸有師傅給自己壯膽,她隻要乖乖坐着陪笑就行。
聽師傅和高伯伯聊了會往昔的峥嵘歲月,清澄這才知道兩家的關系,原來高伯伯和師公是香港皇家學院的師兄弟,畢業後一個留學英國,另一個留學日本去了,回國後又一起在廣府工作。
這一南一北的兩家,若不是清澄親眼所見,哪能猜出他們是世交呢。更讓她驚訝的是高峻霄竟然出生于廣府的醫院,滿周歲後才回的北平,他估計自己都不知道有這段經曆。
“你家孩子怎麼樣?最小的那個我記得也要三十了吧,以前我抱他的時候才幾個月大,不知道現在長成什麼模樣了?”夏女士比劃着大小。
清澄也在心裡想象着高峻霄小時候的模樣,哼!三歲看老,他肯定從小就是個小惡魔,不過他的口音差點就變成南方雅韻,清澄想象着高峻霄喊她靓女的場景,真是想想就好玩。
“一會兒等他忙完公事就來了,你自己看,那小子長得像妙妙,七成性子像妙妙,有些不成規矩的頑皮勁兒,煩人。”高伯伯嫌棄的翻了個白眼。
在邊上聽八卦的清澄欲哭無淚,一個青白眼的未來公爹還不夠,還有一個頑皮的未來婆婆,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哦,那肯定是個靓仔啦,不過若是像妙妙那麼頑皮,小時候你們沒少操心吧。”夏女士不經意間開始套話。
“可不是嗎,一天到晚的跑出去鬥雞走狗,惹是生非,我為了給他磨平性子,送他到洪圓法師那學丹青,可算是學乖了點,沒變成胡同串子。”高伯伯平淡的說道。
夏女士掩嘴輕笑:“哈哈,你們也夠狠心的,把仔仔送到廟裡去學規矩。”
“不狠能成材嗎,不成材,人家好姑娘能瞧上他。一邊涼快去吧。”高伯伯得意的一揮手,似乎對自己的管教很滿意。
“知道你們家教嚴,可孩子在廟裡呆久了不就沒朋友了嗎?”夏女士眉頭微蹙似乎很擔心。
“嗨,他不缺朋友,除了一起在洪圓法師那學畫的師兄弟,還有班裡的同學,胡同裡的發小,有次我提前回家,就聽到我們胡同裡的小孩叫‘高司令他爹回來了,快去彙報’。合着把我當敵情偵查呢!”高伯伯拍着大腿感慨。
清澄差點笑出鵝叫,果然當指揮官的人,得從小有顆當司令的心。嘻嘻,沒毛病。
許是是熟人無需避諱,夏女士毫不客氣的笑出聲:“哈哈哈,他幹什麼呢要防着你?”
高伯伯冷笑道:“哼!幹好事能防着我。學不好好上,逃課在胡同裡玩鬥雞呢,逮回去就給妙妙一頓收拾,那臭小子好幾天下不了床,隻能趴着哼哼。”
活該啊!清澄聽到高峻霄曾被收拾的很慘,心情無比舒暢,這就是傳說中的血脈壓制吧,嘶~打的下不了床,不側面反映了她未來婆婆很兇嗎。
清澄低頭看着自己的小細胳膊,腦中浮現出惡婆婆虐打兒媳婦的場面,她越來越不想結婚了。不如現在就把高峻霄甩了,一了百了。
提起妙妙,夏女士笑着問道:“對了,中擎兄你這次來上海,怎麼不把妙妙帶來?我們兩姐妹也好久沒見面了。”
“妙妙在家裡帶孫子呢,多子多福都是放屁,多子多災還差不多。所以說:生仔榕樹頭,生女上茶樓!”高伯伯和夏女士異口同聲的說道,說完兩人心照不宣的笑起來。
“妙妙就是太善良又愛操心,早些年知道親家母走的早,不還幫忙帶外孫女和外孫嗎。你回去勸勸她,等孩子們都成家了,該甩手的時候就甩手,你們就好好享福吧。”夏女士勸道。
“誰說不是呢,可還差一個小的不争氣,快成她心病啦,不過我想應該快了。”高伯伯有意無意的瞥向清澄,“十三妹,不知何小姐在你門下學何技藝啊?”
夏女士笑着掃了清澄一眼:“詩歌、繪畫、理賬、交際,還有……煲湯。嗯~不知道未來哪個靓仔有口福了。”
聽到煲湯二字,高伯伯的眼睛亮了一下,慢悠悠地問道:“你一說煲湯,我這肚子就不争氣的餓了,不知道何時才能再嘗到十三妹的手藝呢?”
“哈哈哈,你今天來的太急了,不然我提前給你炖好,十二個時辰的足味老火靓湯。”夏女士大概聽懂了深意,拉起清澄的手推薦,“或者你在上海多住幾天,我讓澄澄煮給你吃啊,她可是青出于藍哦。”
“好,那我定要嘗嘗十三妹高徒的手藝。何小姐,不麻煩吧?”高伯伯答應完了,才假模假樣的轉頭問清澄。
看來高峻霄剩下的三分損像高伯伯,清澄忙擺手表示不麻煩,心想着麻煩她也不敢拒絕啊,老爺子還真傳統,她幾個技藝,偏偏選了廚藝來考察。
此時有位靓仔一臉懵逼的從門外進來,正是換了套中山裝的高峻霄。
夏女士自來熟的誇獎:“中擎兄,這位就是你家的小公子吧,長得真是一表人才。”
“小星,快叫夏姑姑,一點眼力見都沒。”高伯伯甩了白眼過去,仿佛高峻霄給他丢了多大的人。
高峻霄很快反應過來,同夏女士問好,他左看看,右看看,糾結了一會還是坐到自己老爺子的身邊。隻是向清澄投來詢問的目光,清澄則戲谑的用口型喊他“高司令”。
高峻霄滿臉不可以思議的指着自己,又偷偷指了下高伯伯,很堅定地搖了搖頭,大概想說自己沒升職,别聽他爹瞎扯。
他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清澄有些無奈,為什麼如此有趣又可愛的靈魂,自己沒有勇氣嫁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