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
鄧衿躺在床上,面無表情望着天花闆好一會兒,才懶懶下床。
宋子須給的被褥有草木香,氣味清淡持久。他在宋子須卧房聞到過幾次,以為是普通的熏香。
但一夜過去,才知道這種香是安神用的,這一覺睡得他大腦昏沉,四肢綿軟。
他站起來緩了有一柱香時間,才慢吞吞整理床褥。
另一邊,宋子須坐在小圓桌邊,桌上擺好了飯菜,一旁的許勉問:“去叫殿下嗎?”
宋子須緩緩搖了搖頭,“他應該快醒了。”
話音剛落,門被輕輕敲響。打開門,鄧衿緩緩邁進來,“宋子須。”
“殿下,”宋子須緩緩站起來,但又不知道站起來幹什麼,于是又緩緩坐下。
鄧衿在桌邊坐了下來,靠在椅子上,閉着眼睛不說話。
“是不是還是困。”宋子須道。
鄧衿擡眼,“沒力氣。”
宋子須:“對不住殿下,被褥上的香是宜州那邊的素小葉配的,我用慣了,所以忘了你不能用。等小順子來的時候,請他換一床被褥吧。”
鄧衿看他一陣,道:“晚上睡不着?”
宋子須點了點頭。
“為什麼?”鄧衿道。
宋子須頓了頓,緩緩笑道:“……晚上會精神些。”
鄧衿看着他,沒再說話。
一頓飯畢,鄧衿又在宋子須卧房看了一天書,回卧房時仍昏昏沉沉,看到床上整齊疊放的被褥,他把小順子叫了過來。
小順子大氣不敢出地站着,等着鄧衿吩咐,卻見鄧衿好一會兒都沒動靜,小心翼翼擡頭看了眼,見鄧衿看着床上的被褥。
須臾,小順子輕聲道:“殿下,奴婢給您換一套被褥?”
鄧衿看了那套被褥許久,最後道:“不用,”他去桌邊坐下,喝杯茶醒神,“明天帶宮仆去找能擺進這間卧房的東西。”
“……是一些書畫還是?”小順子試探問。
“自己看着辦。”鄧衿道。
小順子憋了半晌,最後還是躬身,“是,奴婢告退。”
第二天,鄧衿依舊昏沉,但被褥的香已經開始散了,相比第一天好了不少。
文試這天,鄧衿醒來,喝了好幾杯茶醒神,才去宋子須卧房敲門。
宋子須已經穿戴好,給他開了門,就坐在小圓桌邊等早膳。
“殿下喝茶嗎?”宋子須推了推茶盞。
“喝過了。”鄧衿道。
宋子須猶豫着放下茶盞,問:“……今天文試。”
這兩天鄧衿來他卧室看書時,都是困懶的樣子,應該沒看進書。
鄧衿看他:“本宮是困,不是昏了。”
宋子須靜默一會兒,笑了笑。
吃過早膳,他們一起去了大殿,正好辰時。
學殿裡已經坐滿了皇子學官,宋子須垂下眼,盡量忽視從底下傳來的視線,和鄧衿走到了位子上。
他把帶着的布包放進書櫃裡,拿出灌墨毛筆,等着講官下來。
有些煎熬。
一直覺得身後有人在盯着自己,但有沒有能讓自己分散注意的東西,隻能幹坐着。
宋子須微微皺眉,低着頭攥着手裡的筆,指腹抹過每一寸紋路,來來回回五六次。
身旁的鄧衿忽然道:“緊張?”
宋子須攥筆的手頓了頓,随後對鄧衿笑了笑,“還好。”
鄧衿看着他。
宋子須臉色有些蒼白,微蹙着眉,抿着唇,攥着筆不松手,來來回回地摸。
鄧衿:“溫習過的記不記得。”
“……記得。”宋子須緩緩點頭。
“那為什麼緊張。”鄧衿道。
過了一陣,宋子須放下筆,“沒有緊張。”
鄧衿不說話了。
一直到講官走上台,他們都沒再說過話。
講官:“文考考兩次,辰時到午時一次,末時到申時一次,考完的能提前走。”
文試的題發下來的時候,宋子須低頭看題。都是他熟悉的題,都是他會寫的,但去想答案時,餘光能看到周圍人的小半片衣角。
不舒服。
思緒頻頻受到幹擾,精神很難集中,腦子很亂。
鄧衿忽然攥住他手腕,将他輕輕帶了起來,将他拉離了位子,順帶拿走了試題,往大殿裡側走去。
“……殿下?!”宋子須低呼,掙紮了下,鄧衿沒松手,一直将他帶到了最角落,對角落的一位皇子擡了擡下巴,“帶上你的伴讀去前面。”
台上的講官聞聲下來,“殿下,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