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粗略看了眼就放進束腰裡走了。
宋子須則繼續看食料商。他把看定的食料商圈了出來,第二天和鄧衿挨個上門挑選。
天日晴好,馬車哒哒走在黃土小路上,入目皆是片片深綠稻田,高壯果林。
行到盡頭是皇都最大的一個餘家村莊,足有千戶,背靠山間面向皇都,吃飯都靠這帶的人送去市上賣。
宋子須下車時,一輛載滿果蔬的闆車和他們擦肩而過,他悄悄看了眼果蔬,大多壯碩飽滿,顔色漂亮。
他又看了看面前擦汗轉身回去的老農,道:“殿下,剛才送出去的蔬菜水果很新鮮,應該是那位阿爺的。”
鄧衿道:“去問問。”他往前走去,“大爺。”
老農正抹着汗,聞言遲疑了一下,回頭。
宋子須走上前:“阿爺,剛才那輛闆車上的果蔬是你家裡種的嗎?”
老農将宋子須上下打量一番,“是,娃娃你要買?”
宋子須點點頭:“我們開酒館的,需要果蔬鮮肉來供。”
“一直供?”
宋子須頓了頓,“如果合适的話,我一直買。”
“行,我帶你們去看看。”老農轉身。
這片農莊呈一圈包圍着皇城,分了很多個不同的果林、菜地和稻田等,還有一條河流貫穿其中,魚肉鮮美,牲畜勁壯。
老農帶他們逛了自家的菜地果林,給他們展示了養得肥美的雞鴨豬鵝,宋子須把許勉給他的菜單拿出來,預先定了幾批果蔬牲畜,雙方去村長那裡填了公票上交官府留證。
辦完這些,宋子須回來路途,還去定了一批木具。
十天半月過去,酒館煥然一新。
簡清的青白牆,平整的青石地磚,打開四面的大窗,照的酒館裡亮堂堂。
宋子須摸着新搬進來的錢櫃,把零散的一沓錢票放進了抽格裡。
外面鞭炮噼裡啪啦爆迸震天響,小順子一身小仆打扮,往内一喊:“小公子!還有沒有炮?炮斷了就不吉利了!”
鄧衿冷着臉從二樓扔下一疊炮,“吵死了。”
又是一陣噼裡啪啦,風一吹,煙霧帶着塵土猛地撲進來,讓正在擦新桌子的跑堂青年好一頓罵。
宋子須有些同情,那位青年從早上擦桌子到現在接近午膳時,大汗淋漓,期間大門敞着,隻要有風,他必定要重來一次。
宋子須道:“阿岷,你休息吧,現在不會有人來,不擦了。”
叫阿岷的青年看他一眼,果斷扔了桌布進水桶,提着走了。
午膳時許勉和老廚過來,阿岷和小順子在旁幫忙,用做了一頓大鍋飯,五六盤菜齊齊擺上圓桌。
香味盈室,油澆的薄肉色澤鮮亮,過湯的菜葉翠美清香。
圓桌不分尊卑位,鄧衿沒趕人,這頓飯也就一起吃了。小順子坐在離鄧衿最遠的地方埋頭吃,生怕鄧衿注意到他。
飯畢,小順子差宮仆過來收拾東西,一旁的阿岷看着那些剩了不少食物的餐盤被一個個撤走,沉默許久,走到正在翻賬簿的宋子須面前:“掌櫃。”
“嗯?”宋子須擡頭,翻書的手指停住。
阿岷似乎難以啟齒,很久以後才低聲:“我能不能把剩飯打包。”
宋子須愣了,而後他指着廚間輕聲道:“是不是沒吃飽啊,廚間應該還有,許哥他們都會多做一些。”
阿岷沒說話,片刻後和宋子須道過謝,把廚間裡的飯菜拿走了。
今天萬事備全,酒館明天就能開張,大家早早地各自回去休息。
一早,宋子須正坐在錢櫃邊翻賬簿,一擡頭,微驚。
阿岷站在門口,鼻青臉腫,一瘸一拐的,一邊手不自然下垂,另一隻手牽着一個半大的孩子,口齒不清道:“他能不能在這裡坐着?”
“當然可以,你們先進來。”宋子須從櫃台邊轉出,想要扶住他,卻聽他輕飄飄道:“不用扶。”
宋子須頓住,緩緩放下手,須臾道:“你今天先休息吧,我找張伯給你看看。”
話音剛落,一陣咕咕的肚叫聲傳來,宋子須低頭,那半大的孩子正懵懂地擡頭看他,雙眼過度聚焦。
這是個天生癡兒。
宋子須好半晌沒說出話。
片刻他轉進廚間,把許勉給他留的點心都拿了出來,“先墊墊肚子吧,一會兒許哥過來了我讓他做兩碗湯粉。”
許久,阿岷才道:“謝謝。”
話音剛落,酒館門闆就敲了敲,有人笑道:“你可讓我好找。”
阿岷立刻把那半大孩子護在懷裡,盯向門外。
宋子須擡頭,好幾位穿着貴氣的大少爺邁進門,身後各自跟了兩個打手兼仆從。
最前面的一個少爺生得高大,長相張揚乖戾,卻刻意斂着動作,瞧着十分做作。
他看到宋子須,忽然停住,而後緩緩咧嘴笑了,“這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