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思嘗試着去享用家養小精靈們辛辛苦苦準備的晚餐,但他今晚吃什麼都味同嚼蠟。他仍然沉浸于自己剛剛從那本書中得到的信息,以至于他隻是在不斷地戳弄着盤子裡的食物。最後他幹脆放棄了吃飯,開始專心緻志地傾聽波莫娜訴說自己的驚險一課,她的毒觸手試圖勒死幾個一年級學生——因為在她離開溫室的幾分鐘内,他們似乎決定向同學們賣弄一下自己的“學識”。
每次她稍作停頓時,他都會笑着點點頭,但實際上,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瞟一眼格蘭芬多的桌子,發現哈利三人正因為繁重的課業以及其他工作而顯得疲憊不堪——這是他僅有的幾次能夠匆匆掃一眼哈利的機會。
阿不思很明确地知道哈利讨厭他刻意的忽視,他甚至有一種感覺,男孩可能正因為這個而對他心懷怨憤……但他這樣做是為了哈利着想,即便他同樣非常不喜歡這樣做,但他不能拿哈利的生命安全冒險——因為就算他倆隻是待在同一個房間裡,也可能讓哈利置身于危險之中。
“你沒事吧,鄧布利多?”波莫娜問道,她終于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嗯?”阿不思轉頭看向矮小的女巫,“哦,對不起,波莫娜——你剛才說你的植物怎麼了?”
她看起來對他的走神有點不滿:“忘了那個吧,出什麼事了?”
“我很好,”他撒謊了,“隻是這些天來我有太多煩心事了。”
她點點頭,但似乎仍然有些懷疑:“我理解,阿不思,畢竟報紙上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說着那些關于你的廢話。可這幾天,你看起來總是很蒼白……你還喜歡動不動就消失一段時間。事實上,我們隻有在用餐時間才能見到你。”
“啊,”他愉快地說,“沒什麼需要擔心的,我向你保證。現在,請告訴我你對接下來的課程是怎樣安排的?”
她又皺了一下眉頭,然後重新振作起來,開始長篇大論地講解她要如何确保她的O.W.L.s學生努力學習,她希望他們至少能獲得一個“E”。
阿不思控制着自己認認真真地傾聽,直到波莫娜放過他,開始和辛尼斯塔教授交談。就在她把注意力從他身上轉移開的下一刻,他又回到了他的思緒中。他想起了格裡莫廣場的那些書……第二本隻剩下幾章了——他知道他所懷疑的一切即将水落石出。
那本日記是魂器嗎?就目前已知的信息,他幾乎可以給出肯定的答複。僅僅是一段回憶的話,它怎麼可能與人交談,更甚于有自己的想法?他有很大把握這就是一個魂器……但他必須等到讀完哈利和湯姆在密室中正面對抗的内容後才能确定……
如果他的懷疑是正确的,那麼除此以外,湯姆還可能制造了多少個魂器?
當晚餐終于結束時,他看向米勒娃和西弗勒斯——兩個人都點點頭。米勒娃第一個站起來,準備離開禮堂,她告訴凱瑞迪·布巴吉,她要熬夜批改論文。幾分鐘後,西弗勒斯像往常一樣一言不發地起身往地牢走去,他們倆看起來都沒有任何可疑之處,烏姆裡奇幾乎沒有注意到他們。
當他這兩位同事離開足夠長的時間後,他也從座位上站起,假裝要早點上樓睡覺。希望他們今晚能讀完那本書,并在烏姆裡奇察覺到不對勁之前趕回來。
*格裡莫廣場*
餐桌上沒有絲毫交談的聲音,他們都把精力放在狼吞虎咽上。他們在讀書時太過全神貫注了,以至于一直沒意識到自己有多麼饑腸辘辘。他們的唯一一次交流是對書中某些内容的引用。“說真的,”唐克斯這麼說,“他們是怎麼順利升入五年級的,我估計永遠也不會知道了。大多數傲羅都比不上他們經驗豐富——而我的同僚們不僅已經已經從霍格沃茨畢業,還接受了各種特殊培訓呢!”
莫麗看起來仍然因為日記感到不安,隻有亞瑟清楚地知道這是為什麼。當其他人都陷入對書中内容的思索時,他小聲說:“我不想這麼說,但是你知道吧,如果哈利一直沒拿到這本日記——那麼他可能永遠也找不到密室在哪裡,更别提拯救金妮?”
她給了他一個溫柔的微笑。“我知道……”她低聲說,“我表達不盡對他為我的寶貝女兒冒這麼大風險的感激之情……但為什麼呢?為什麼非得是我們的女兒拿到了那本該死的日記?為什麼非得是哈利在那天撿到了它?”
他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肩膀:“我不知道,莫麗。但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我們改變不了它。但值得慶幸的是,最後一切都安然無恙。”
她吸了吸鼻子:“好吧……我知道改變不了,我也知道金妮現在平平安安的,一切問題都解決了……但并不意味着我能假裝無事發生。”
與此同時,在桌子的另一邊——
“我還是不明白,”唐克斯對萊姆斯說,“如果湯姆·裡德爾——或者說,伏地魔——是一個混血,那麼他為什麼要試圖僞裝成一個純血,并不遺餘力地打算消滅掉其他哪怕隻混有一丁點兒麻瓜血統的巫師呢?”
萊姆斯聳聳肩:“他在麻瓜孤兒院長大。我猜他對自己那一半麻瓜血統感到厭惡,因此打算利用與薩拉查·斯萊特林的血緣關系以自我感覺很偉大。我們不能忘記是斯萊特林開創了純血至上的先河。”
“誰在乎這個?”西裡斯憤怒地咆哮着,把書從自己身邊推開,好像這是什麼能污染他的東西,“伏地魔和他的食死徒大軍計劃着消滅每一個不贊同他們那些瘋狂想法的人。誰在乎他為什麼想這麼做,我們要做的是阻止他。”
另外兩人對西裡斯突如其來的爆發感到十分不安。萊姆斯看起來很擔心,詢問:“西裡斯……你沒事吧?”
西裡斯隻是從他的喉嚨深處發出了一種奇異的聲響,聽起來像是把喊叫聲和咆哮聲混在了一起,他拒絕回答萊姆斯的問題。
老實說,西裡斯現在感到矛盾極了。他思考着,在有人往哈利的鼻子上放了一點點信息作為誘餌的情況下,他的教子将不得不經曆些什麼。哈利偷偷溜進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隻為得到一些對他隐瞞的信息。這讓他不禁往更深處想了想……如果哈利下定決心要竭盡全力搞清楚一些事情,他最終能做到什麼地步?
一旦哈利下定決心,就沒什麼能夠阻止他的了。他很堅定地想要去了解别人對他隐瞞的事情,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一直處于危險之中,恰恰是因為每個人都試圖阻止他知曉真相……那麼,這是否意味着讓他和其他孩子對鳳凰社的計劃一無所知——造成了遠比他們能意識到的更大的傷害?
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西裡斯不想讓哈利被蒙在鼓裡,但同時他也明白這是自己為數不多能夠保護教子的方法之一。這就引出了另一個殘酷的事實……當他本人還被困在一所破敗陰森的老宅裡時,他怎麼保護得了别人呢?
*不久之後*
幾乎就在他們吃完晚餐的下一秒,老師們回來了。兩撥人匆匆打了個招呼後,他們都返回客廳準備讀完這本書。但是當西裡斯起身的時候,萊姆斯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阻止了他的行動。
唐克斯沖萊姆斯揚了揚眉毛,後者開口對其他人解釋,“我們馬上就過去,”他保證道,“我隻是想和西裡斯單獨談談。”
“你想談什麼,萊姆斯?”當其他人都離開後,西裡斯詢問道。萊姆斯盯着他的臉,歎了口氣。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西裡斯,”他慢慢地說道,“整個晚上,你的心情都很不好,我想知道這是為什麼。如果是擔憂哈利拿到了日記,你知道他當時還不懂事,他隻有十二歲,而且……”
“哈,如果我不是那樣一個傻瓜,他是可以早早知道這些常識的。”西裡斯低吼着,拒絕與萊姆斯對視。
萊姆斯驚訝地眨了眨眼睛,有差不多一分鐘完全搞不清狀況,然後他輕聲勸慰道:“西裡斯,我們已經讨論過一百萬次了。詹姆和莉莉的死不是你的錯。”
“就是我的錯。是我提出了讓彼得當那個該死的保密人的愚蠢想法。要是我……”
“西裡斯,”萊姆斯語氣嚴厲地說,“第一次戰争已經結束了,我們無法改變這一點。但是我們處于第二場戰争的中間階段。我們需要一起戰鬥來阻止伏地魔,不要再思考原本可能會發生什麼了。隻要我們勝利,哈利就能自由自在地活着了,他再也不用擔心時不時的生命危險了……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堅持下去。”
“所以這就是你對未來的規劃了?”西裡斯安靜地問他,“真希望我也能有一個。”
“你在說什……?”
“月亮臉,說實話,”西裡斯滿臉無助地看着他發問,“我還有什麼未來?我沒什麼可規劃的。我擺脫不了眼前的狼狽處境,我也無法與之抗争。我被困在這所房子裡,隻能聽着你們所有人在外面的戰場中對抗伏地魔的勢力。我枯坐在這裡,什麼也幹不了。就算我們能讓魔法部承認現在形勢的嚴峻,那我又該怎麼辦?我還有什麼用?我還不如去死。”
萊姆斯張大嘴巴盯着他。幾個月來,他一直知道被困在這所房子裡對西裡斯毫無益處,但這是他第一次親耳聽到西裡斯說自己甯願去死。這把他吓壞了,但他立刻想到有一件事可以把他的朋友從自我厭棄的念頭中拉出來。
“那哈利呢?”他平靜地說,西裡斯用過分明亮的眼睛望向他,“大腳闆……想想吧。還有很多你要努力争取的事情,以及更多值得你活下去的事情!我是說,難道你不想看到哈利永遠離開德思禮家嗎?不想親自确保他的安全嗎?不想讓你們兩個好好了解一下對方嗎?你們倆可是錯過了彼此的太多太多……這就是你的未來。”
他想了一會兒,然後繼續說道:“我知道魔法部可能不會允許,但是……”
“讓魔法部在地獄裡慢慢腐爛吧,我才不管它怎麼說呢,①”西裡斯用一種聽起來很遙遠的聲音自言自語,“但如果這場戰争不盡快停止,伏地魔過不了多久就會去追殺哈利的。”他想到了他的教子,以及他恢複名譽後,哈利會過上什麼樣的生活;他又想到了哈利在伏地魔的待殺名單上居于榜首,顯然伏地魔将不擇手段地幹掉他。
他必須維持住這種保護他人的使命感。他盯着萊姆斯說:“隻要是為了保護哈利,哪怕是天空我也會把它拆下來。”②
“那你就得活着,”萊姆斯如釋重負地說,“來吧。我們越了解伏地魔,就越有機會找到一種方法來幫助哈利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