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那天之後,好像什麼都變了。
陳墨完全變了一個人,開始好好生活,不再消沉,一蹶不振。平時不是鍛煉身體,就是勞動、看書,不僅笑容比以前多了,還時不時能跟章林珊開幾句玩笑,看上去就像完全從父親去世的悲痛裡走出來了。
章林珊一顆懸着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
盡管如此,章林珊還是謹記真桃的話,和陳墨保持着适當的距離。
每天除了勞動,章林珊就是抱着土豆上陳家,和陳墨一起煮土豆,吃土豆,再聊些有的沒的,然後回家。
日複一日,逐漸趨于平靜,章林珊也在心裡靜靜地盼着兩人能夠正真結合的那一天。
這天如常,兩人吃完晚飯,陳墨就回屋看書了,章林珊也沒事幹,在家裡悶悶地轉了兩圈,也打算回家。
“陳墨。”章林珊站在房門邊叫他。
陳墨從書裡擡起頭,看向章林珊,隻是靜靜地看着,沒有說話。
章林珊也看着他,好像在渴望什麼,可相對無言,好一會,章林珊才開口說:“我回家了啊。”
她語氣并不爽快,透着些不舍,就像他們的關系一樣,不溫不火的,除了那天的牽手,再也沒有丁點的進展。
章林珊多少有些急。她看着陳墨,在心裡告訴自己,如果陳墨開口留她,不管别人說什麼,她一定會留下。她雙眸期期,搭在門框上的手扣進了門框和牆體的縫隙,就像她心裡的寫照,無比緊張。
陳墨看着她,露出一點笑容,淡淡地“嗯”了聲,便收回視線,垂下腦袋繼續看書去了。
門框上的那隻手倏地松開,就像開關被關掉,全身洩了氣。章林珊的肩膀耷拉下來,看着陳墨,在心裡歎了口氣。
可就在她慢慢轉身時,陳墨忽然又開口了。
“那個……”
門框上那隻手剛松忽地又扒緊。章林珊倏地轉身,兩眼铮铮,笑容綻開,看着陳墨直點頭。好像她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
陳墨卻又靜了兩秒,再次開口,說:“你……路上,注意安全。”
章林珊一隻腿都快要跨進屋了,聽到聲音,倏地停在半空,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她呆呆地看着陳墨,好一會,才讷讷地收回腳,悶悶道了聲“知道了,”說完垂下腦袋,跟逃似的,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跑了。
陳墨收回視線,重新看向桌上的書,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窗外昏暗的光線落進屋裡,灑在他的書上,投出一個矩形的光塊。随着時間流逝,光塊越來越小,直到變成了個三角形,書的那一頁始終都沒有動過。
陳墨目光淡淡地盯着書面,連眼球都沒動一下。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直到外面聽不到任何動靜,陳墨的手指才微微動了下,倏地一下将書反扣在桌上,動作輕盈地站了起來。
他先是快步跑到門口,夠着腦袋往前看,确定章林珊已經完全回家了,才跨出門檻,左看右看一圈後,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即便如此,也還不放心,又夠着腦袋朝前看了幾眼,才轉身往反方向去了。
遠處有人燒過稭稈,黑煙滾滾,在空中飄蕩。天也灰蒙蒙的,黑色灰色混在一起,前方像一團望不到盡頭的漩渦,隻有一個弱小的身影,往漩渦裡鑽。
這段時間,陳墨趁勞動的時候打聽到了王曉峰的行蹤。
章家村大隊沒有多餘的房間,因此那批從省城來的幹部,全都安排住在隔壁村大隊。兩個村離的不算遠,沿着鄉間馬路步行不到十五分鐘,不過還有一條捷徑,穿過田埂不到十分鐘便到了。
王曉峰平時就喜歡穿田埂。
陳墨忍太久了,他今天一定要王曉峰血債血償。
那天之後,王曉峰被好好批評了一頓,領導當衆批評他不團結群衆,一天到晚吊兒郎當,心裡也沒有裝着群衆。而且組織都幫他擋下了處分,就應該收斂點,誰知道他依舊到處惹事生非,所以組織就必須對他處分了。
不過怎麼處分,到現在還沒下來。
但王曉峰很不服。他不覺得陳治的死亡和他的任何關系,明明就是陳治自己掉下去的,而且那天在院子門口也是陳墨主動挑釁他,但不管他怎麼說,組織就是要處分。
王曉峰想到自己平白無故要受處分,窩火的很,但也沒辦法,隻好收斂起來,夾着尾巴做人,也沒再為難陳墨。
這天下班,他依舊從田埂抄近路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