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不一會的時間,陳墨把王曉峰打了的消息就傳遍了章家村,哪怕已經是晚上,也傳的沸沸揚揚。
章林珊聽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家裡給土豆澆水,起初還有些不相信,明明她才從陳墨家回來,走的時候他在好好看書呢,怎麼就能跑出去把人打了呢。她不信。
“打死了!打死了!”
找上門的村民神情驚恐,上氣不接下氣,章林珊心中還是猛地一沉,扔下水壺就往陳墨家跑去了。
她一路跑,一路都在想這段時間的日子,他們安甯且美好,所以,不會的,肯定是村民們搞錯了。
不會,肯定不會!陳墨明明是要好好生活的,明明一切都變了,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在發展,肯定不會的,章林珊在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直到見到陳墨的前一秒,她還在本能否認。
在快到陳家時,章林珊加快了步伐。
随着章林珊推開大門,大叫一聲:“陳墨!”然後就直接定在了門口。
堂屋裡沒有點燈,黑漆漆一片。章林珊推開大門,月光正好灑進來,正好讓她看清屋裡的情景。
陳治的牌位本是放在香案上的,被取下來放在堂屋桌子的正中央,正對着大門。
一個黑影坐在桌旁,歪斜地耷拉着腦袋,像全身無力,一條長腿抻出來,超過桌腿一大截,一隻手搭在腿上,手指垂下來,從手指到指尖全是紅色,盈盈月光下,好像有血從指尖滴下,看着十分恐怖。
章林珊倒吸了一口涼氣,所有美好的想像也在這一刻幻滅。
她沖了進去。
“陳墨!”章林珊蹲在陳墨身邊,想去碰他,卻不知道該碰哪裡,擡起雙手,看着他那雙滿手的血的手,顫顫巍巍地叫他的名字。
是這雙手把人打死了嗎?
章林珊圍着他,急的直打轉,吼道:“你幹什麼了啊?!為什麼啊!為什麼要這樣!”
黑暗裡,陳墨垂着腦袋,嘴角勾了下,冷笑一聲,淡淡地說:“爸爸可以安息了,真好。”
章林珊愣了下,眼淚奪眶而出,說:“他死了!他死了你知道嗎?他死了你要怎麼辦!”
章林珊抓住陳墨的肩膀,讓他與她對視,可陳墨一直垂着腦袋,嘴角帶笑,絲毫不把章林珊的話當回事。
陳墨殺了人,他該怎麼辦?她又要怎麼辦?一種無力感席卷全身,章林珊感覺自己被抽空,靈魂都不在了。
忽然陳墨又說話了。
“我本來也不想活。”他冰冷的聲音傳出來,擡起腦袋,看着章林珊,笑了下,又說:“謝謝你一直陪着我,但是我的選擇有限,對不起。”
對不起?三個字沉甸甸,可那不是她要的,她要和他一起幸福生活來着!章林珊愣愣地看着陳墨,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章林珊趴在陳墨的腿上,泣不成聲,
“明明我們可以好好的。”
“明明我們可以的,明明可以的。”
“為什麼啊,你為什麼啊!”
借着月光,陳墨看向章林珊,擡起手,輕輕撫摸着她的發頂,笑了下,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歸宿,我也不想被束縛,我也想自由,隻有死才是自由。”
“放屁!你不準死!”章林珊倏地擡頭,眼淚汪汪地看着陳墨,命令似地開口,同時她也在心中發誓,無論陳墨将受到什麼樣的制裁,她都會等他。
陳墨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
章林珊又哇地一聲,抱着陳墨哭了起來。
*
那邊章漢陽将王曉峰送去了村醫。好在他送的及時,命是保住了,他又趕緊通知了村裡,村裡連夜将人送到了鄉醫院。
但事件驚動了整個清理組,連夜就把陳墨抓了過去,還要連夜讨論如何處置陳墨。
章漢龍作為大隊書記,自然是要參加讨論會。他坐在會議桌左側的最角落,看着前面一群氣焰極高的男人,吞了吞口水。
“這種情況簡直是反了天了,還敢打國家幹部!”清理組組長義憤填膺,重重地拍桌子,好像被打的是他。
“必須嚴懲,判刑,坐牢,這種人就是要牢低坐穿!永世不得見天日!”旁邊有組裡的同僚附和。
“聽說他父親還是個極右份子,那他就是小右份子,還不老實,讓他牢底坐穿!”
章漢龍翻着眼皮,看着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抿了抿唇,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說:“是王曉峰先把陳老師害死在先。”
話落,房間裡瞬間安靜下來,連空氣流動也緩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