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我們查了一下對撞機的損耗情況，很遺憾的是，很多硬件需要更新。現在邊境管制得越來越嚴了，怎麼進口那些材料都是問題，也就是說我們目前面臨一個相當嚴峻的課題。”首次實驗結束一周之後，張航将參與實驗的所有科學家都聚集起來，向大家說出事實，“我們沒有錢了。”

商陸在旁邊聽完，默默點頭，集體會議結束後他跟着張航到辦公室裡，好心地詢問：“差多少？”

張航搓着手掌上的紋路，語氣很是随意地回答：“保守估計20個億。”

“還行，衆籌的話……”

商陸還在琢磨解決辦法呢，張航又立刻補了一句：“美金。”

“賣身吧，也不知道一晚能值多少錢。噱頭高一點兒，世界五百強創始人兼CEO，提供很高的情緒價值什麼的。”商陸說着拍了一下張航的腰，“我覺得你可以。”

“謝謝你的看好，這不算是最壞的方案，可以當作plan B。”張航坐在辦公椅上，歎了口氣。

旁邊的有栖川龍之和橘泉也互相無語地對視了一眼，後者走到張航身後，捏着他的肩膀：“無論什麼實驗，器材損耗都應該歸為預算之内，已經完全沒有備用的更換物品了？”

“有一部分，但光是測試的時候就用了不少，說好了要跟我們長期合作的那幾個毛子，也不知道是被常青還是被新上任的姚弓宸盯上，最近都聯系不上了。荷蘭那邊倒是還願意搏一搏，問題是太遠了，物流上又是個大問題。”張航伸手敲了一下鍵盤喚醒電腦，“白小一，你把整理好的耗材列表發給我。”

白小一屏幕一閃：“發過去了。”

辦公桌的電腦屏幕上彈出一個CBL内網的網頁，上面有記錄耗材明細的表格，每個看起來都不是貴得買不起，但最後總額确實是21.753億刀。

張航指着屏幕：“倒不是說這筆錢是真的拿不出來，但拿出來供到這個項目裡，資金鍊就斷了，CBL會進入破産清算環節。目前有實力能接盤的企業，我想想，Amazon？過兩天我跟人家那邊的執行官們還有個線上的見面會，想問問他們願不願意收購我們人工智能方面的團隊。但是可能性不高，他們那邊的産品也挺有競争力，和很多企業有穩固的合作關系。所以CBL破産清算，沒有人能接盤的話，納斯達克又要迎來一場有好幾次前例的黑色星期五了。”

有栖川絞盡腦汁地想了想：“我再重新整理一下，看看還能從哪裡找補回來一部分稅金。”

“你當初在東京投資的那些土地，有些借地的，看看差不多時機就拿回來一部分，股份該賣就賣掉。”泉也更是盡心盡力，“整理好了情報之後，我回東京去幫你談合同也沒有問題。”

商陸擡手抓了抓脖子，他其實沒有很想把自己的家底都拿出來，那畢竟是他的“老公本兒”，打算早點退休跟薤白快活去來着，但如果這個實驗不成功，或者說被其他研究所提前搶了專利，那未來的生活就很難有保障了：“我可以把光影的股份轉讓一部分，還有其他公司的股份都賣了，投資過來的話，差不多能有七八個億，先從重要元件開始買，速度還能快點兒。”

“你是不是覺得我天天被約談還不夠？我都開始懷疑政府部門是我工作單位，天天早上九點去報到，看門兒大爺都知道給我留停車位了。你再搞出這麼大動靜，是想跟我一塊兒去市場監督部門喝茶？”張航氣不打一處來，用手指敲着桌子斥責商陸這種不負責任的想法。

“注意語氣。”泉也用手指敲着張航的腦袋，但他也不同意商陸的打算：“商陸你也是，越是這種時候越需要冷靜，且不說七八個億隻是杯水車薪，為此搭上你自己努力鋪平的路，也是虧。”

商陸稍微老實了一會兒。

“賺點兒快錢倒不是說沒有辦法，但在國内不太方便，最近又限制我出國。”張航揉了揉腦門，“老巴那邊還等着要軍火呢，這麼好的機會，4個億的法國産的戰鬥機他們都買了。”

“你也是，想點實際的，怎麼動不動就惦記打仗那點生意。”泉也簡直操碎了心。

“或者，我可以去趟維加斯。”有栖川比劃着搖骰子的動作，“阿航雖然被寫進了禁止入境維加斯的名單，但我沒有。”

“你們幾個是怎麼回事，铤而走險習慣了已經沒辦法想到正常的方法了嗎。”泉也徹底急了，“我這裡有很多家可以做空的财閥集團，這方面出出力也不是沒有可能，周期長一點就長一點，實在怕技術被搶先，那就跟其他研究所玩兒陰的。”

商陸小聲嘟囔：“泉教授的方法也挺極端啊。”

“你說什麼？你大點兒聲。”泉也朝商陸厲聲呵斥。

“沒，沒沒什麼……”商陸被吓了一跳。

一直站在他們中間的白小一，擡着小腦瓜左看看又看看，突然發言道：“找到有錢人去從對方手中摳出來錢确實很難，但也有的是有錢但錢不幹淨的人，想要通過一個合法的途徑将資産洗幹淨。隻要給他們提供這樣的平台，錢就會大股入賬。”

辦公室裡的四個人沉默地低頭看着白小一，他們在思考這個辦法的可行性之前，首先想到的是這個擁有意識的人工智能甚至可以幫人搞錢，思想有點危險。

“當初投資的電視劇确實賺了一筆，但是拍攝周期太長了，等待回報也太慢。”張航摸了摸下巴，“影視行業都有這個問題。”

“最近流行的網劇就不一樣了，成本很低，拍攝周期很快。但大賺一筆的可能性不高。”商陸說着說着，突然想起什麼，“啊，不過，如果是慈善的話……”

“慈善？是說跪在慈善晚宴的大門口，胸前擺個二維碼麼？”張航點點頭，“也算是個辦法。”

白小一慢慢移動到張航旁邊，碰了碰他的腿：“賣身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呢。”

張航看了眼白小一的屏幕，然後擡頭問商陸：“你們的核心算法到底是怎麼寫的，你把你的性格繼承給他了？”

商陸沒有理會張航的嘲諷，他還在細想白小一的思路，然後反問張航：“你有沒有什麼即将上線的産品？”

張航皺了下眉，瞬間就明白了商陸的意思，并且辦公室裡的另外兩個人也都想到了什麼。張航看向有栖川：“AIOS商用化的事情做的怎麼樣了？”

“XM和LNV考慮在2027年上市的新電腦上嘗試搭載AIOS。”有栖川抱起雙臂，“但他們主要擔心的還是用戶不認同，銷量達不到預期。”

“說到底，最終用戶對CBL的認知度不夠，大部分人還是更認同ios、Windows，harmony都很難打開市場，HW靠自己的産品線才将将把系統打包賣出去。”泉也用食指摸了摸下巴，“你們之前想要打響名聲的手段太高級，隻是做贊助的話，最終用戶又認為你們是做什麼的呢，太不接地氣。”

張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HW走愛國路線，XM走親民路線，蘋果和微軟是站在時代風口，重複的招數雖然容易讓用戶感到疲勞，但至少确保有用。這個時候CBL再說親民又愛國、既有高科技又有性價比，是不是有點兒晚了？”

“你們有沒有看過《破格歌手》這個綜藝？”商陸從薤白最近的工作當中挑出來熱度最高的一檔節目，“就是找各行各業的人去上台唱歌，不是選秀類，那台綜藝的主旨其實是拉近職業與職業之間的距離，所以請來的有基層的群衆，也有企業的高管。比如說前陣子他們請了東大來的創始人，跟拍他一天的生活，然後教他一首歌，讓他上台演唱。唱得可垃圾了，但确實很有喜劇效果，那一期收視率很高，觀衆普遍是喜歡看總裁跟明星之間的互動，讓他們更加親民一些。那期播出之後，東大來的市值就漲了不少，雖然還沒有到一夜爆增的地步。不過感覺這個模式可以模仿。”

他們聽得很認真，泉也首先表示贊同：“綜藝從拍攝到上線的周期很短，通過這種原本就有收視保障的節目，确實可以提高知名度。這個時候如果在節目上透露有即将上線的産品，但是這個産品還在研發階段，甚至可以誇張地說未來上市之後預估會達到什麼樣的市場占額。”

“相當于打響知名度的同時做一個說真不真、說假不假的廣告，吸引群衆的另一方面也能吸引那些确實有錢并且又希望把錢洗幹淨的灰色地帶的資本家，讓他們大額投資一個已經開發完成的産品。”有栖川跟着補充，“等到一個好的時機，把産品提前上線，到時候有很大概率會刺激更多人投資。”

張航這次點頭點得非常認真：“那就要找一個非常讨人喜歡的，鏡頭感極好的，自帶很多梗的人。王曜華嗎？”

泉也看了看有栖川，又看了看商陸，最後三個人同時盯着張航。

張航發現沒有人回答他，擡起頭看了看周圍三個人：“王曜華挺合适吧，他之前還上過選秀活動，當時是省一呢。”

“王曜華确實合适，但是一個人的沖擊感還是太小了。”商陸抿了抿嘴唇，他不知道這句話該不該由他戳破，“組合的形式更有戲劇性。”

“組合？你要跟他組合麼？”張航攤開手，“說不定還能鬧出绯聞，效果翻倍。”

泉也按住張航的肩膀：“商陸确實也是不錯的人選，但我覺得還有更合适的人。”

“誰？”張航弱弱地指向有栖川，“你是說阿龍？”

有栖川又指了回去：“他是說你。”

《破格歌手》的出品方收到來自CBL的商業合作郵件的時候，還以為是眼花了，他當初找制作方去說過很多次，找CEO、董事長什麼的這條賽道沒有問題，但是找來一些看着就财大氣粗的人，雖然能把收視率稍微拉升，但效果絕對不理想。而且這種綜藝節目講究化學反應，企業高管自帶的那種控制别人的氣場什麼的，在小說裡寫寫還湊合，真搬到現實裡，那就是會引起很多人的生理性反感。可是人家又都是有頭有臉有錢的主，總不能讓人家看到網上一片惡評，所以官方還得花錢去控評。說來說去，就算要找高管，也得找那種稍微能看得過去的，能讓人幻想偶像劇劇情的，要帥要美要雙商。

沒想到這次，人家居然找上門了。

“你看到郵件了嗎？看郵件了嗎！”出品方連夜給制作方打電話。

還在電視台熬夜加班的制作人為了看這封郵件甚至戴上了眼鏡：“我去，天上真的會掉餡餅？這郵件是人家下午三點發過來的，我們居然都沒注意！”

“快快，安排會議，估計他們是想要撈點兒好處，合理範圍内盡量滿足。”出品方想法也很現實，“而且同一天還收到光影那邊的消息，說商陸也有檔期可以參加，這可是商陸出事以來第一次準備出鏡！”

“總覺得這種好事背後都有陰謀。”制作方激動得手抖，但還是能保持理智，“但是陰謀就陰謀吧，有錢賺就行。商陸估計是因為蒲薤白現在是常駐嘉賓，想要給蒲薤白一個驚喜。我明天就讓寫劇本的人安排劇情。”

《破格》節目組的全員在轉天立刻開了動員大會，決定把下一期原計劃要拍攝的快遞小哥主題拖延到後面，讓CBL x 光影這個組合盡早上線。決定方向之後，大家回歸各自崗位，開始興緻勃勃地打電話調整節目安排。而出品方和制作方以及節目組導演，則是以最快的進度集結，安排和特别嘉賓的握手會，當天合同都敲出來了。

三天後上午九點半，電視台的領導都跟着站在大廳翹首以盼，在看到商陸的車停在門口的時候，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

“感覺好陣子沒見了啊，現在得叫你一聲商博士了。”領導和商陸親切且用力地握手。

商陸也微笑着回應：“可别，聽着太死闆了，我還想回歸觀衆期待的傻子陸形象呢。”

領導們陪着笑，然後眼神示意員工趕快把人請進會議室。

跟在商陸身後的陽起石和吳英澤都快被忽視了，哥倆兒無奈地對視了一下。吳英澤心說自己也就算了，陽起石好歹也是目前光影的二把手，以前來這邊的時候大家也都不會怠慢，現在商陸一到場，陽起石反而像是二線人物了。

好在商陸還是個有良心的人，跟着工作人員走之前，回頭等了一下陽起石他們，三個人前後距離沒有超過一步。

領導沒有急着跟商陸他們去會議室，而是繼續在大廳等待CBL的人，出品人和制作人反複看着手表，導演更是着急的去門口迎接。

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十分鐘的時候，導演快步跑進大廳：“來了來了！來的方式有點兒特别！”

領導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就看到張航騎着共享電動車載着王曜華慢悠悠地停到門口，下車摘下藍中帶綠的安全帽，用手機還了車，這才走進大廳裡。

導演小聲跟旁邊的編導說：“下一期主題要我說還是别改了，就讓他們去送外賣吧，感覺挺合适，你覺得呢？”

“我都怕他們帶起下一個送外賣熱潮。”編導憋着笑說。

領導很快從震驚裡恢複正常，上前去跟張航握了握手：“張總，我這剛還跟人說應該派人過去接你們。從哪兒過來啊這是，路上挺堵吧？”

“還行，抄近路過來的。”張航指了一下身旁的王曜華，“今天帶來的人不多，這是我們公司副總，王曜華博士。”

“久仰久仰，我可是記得王博士，幾年前超級歌手海選的時候還是甘肅省的省一，當時為了您安排了不少節目，結果王博士一句沒興趣就全給我們拒絕了哈哈哈。怪不得，這是看不上我們行業呢。”領導說着說着就覺得自己這話聽着有點兒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