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你來了,别院都清靜了許多。”阿璃坐在後花園的亭台中,笑吟吟對着李沅沅道。
李沅沅苦笑道:“我來了,也把宮裡的守衛帶來了。皇兄說是為了保護我,實則是隔絕京中的名門和大臣們的交往,也對你們多了不少限制。”
“快别這麼說。”阿璃拍拍她的手,“就算你不來,他也時時監視着這裡。你來了,我們在一起多說說話,總好過你一人在宮裡煩悶着。”
她從旁邊的小桌上取了一點蜜餞,放到李沅沅手裡,“這是臨安城裡老字号做的,這麼多年手藝始終如一。我從小便愛吃,你快嘗嘗。”
李沅沅接過來,放到嘴裡細細品嘗,“真好吃,的确是宮裡沒有的味道。”
兩人邊吃邊說。
李沅沅道:“我聽小珺說了才知道,原來你竟然是柳國公的孫女。雖然我從小到大不曾見過你,可也是聽說過柳家女的才貌雙絕。當年我還小,國公府的事我不了解。皇兄也從來不讓我知曉朝政之事。小珺跟我說了你的經曆,我這才知道,原來你竟是這般坎坷,幾度生死。”
阿璃淺淺地笑起來,“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可是,”李沅沅面露猶豫,“你之前讓我幫你打聽玉斧花,可我在宮中卻所獲甚微。不知你要這花做什麼,要不要緊?我再想想辦法?”
“不打緊,章甯和秋遲已經在想辦法了。你還不知道吧,章甯甚至還去宮裡找了皇上。”阿璃安慰她,“你呀,就放寬心神好好養病,别為這些事勞神。”
“他們,還好吧?”李沅沅微微瞪大了一雙杏眼,有些難以置信。
阿璃吃吃笑了起來,“你瞧你,他倆不是好好的嗎,什麼事也沒有。這麼大的人了,沒那麼幼稚。”
“哦。”李沅沅點點頭,自顧自去拿桌上的蜜餞吃。
阿璃有心岔開話題,想了想道:“你說你從前沒見過我,但我以前是見過你的。小時候随着母親進宮,倒是見過你幾次。隻是每次都遠遠的,而我在一群貴女裡,也并不起眼。後來在道觀,倒是也聽皇上常常說起你,他偶爾作畫,也畫過你的。”
“皇兄的畫藝十分出色。父皇還在時,其他哥哥都忙着學策論,學朝政之事,隻有他一心鑽研畫技。”李沅沅淡淡道。
她頓了頓,看着阿璃笑道:“從前你進宮觐見,定是站得遠遠的。其他貴女都是想着往前站,好叫宮中的娘娘們看看,但你肯定是故意往後躲。否則以你的姿色,怎麼可能我毫無印象?”
阿璃嘻嘻一笑,“自然得躲。被娘娘們看上,指不定就要早早地許配人家了。宮中的娘娘還特别喜歡一時興起,拉着幾個貴女進宮陪着。雖說隻是小住幾日,可我知道這幾日并不好受。全是教規矩的,站也不能站,坐也不能坐,我可受不了。”
李沅沅笑嗔道:“能被宮中娘娘教導規矩,是多少閨閣女子的福氣。别人想要還要不到,偏偏你還想辦法躲。”
說笑着,忽見前方廊下有人影晃動,再仔細一看,原來是秋遲來了。
“哎呀呀,你倆倒是清閑自在,可累壞我了。”秋遲邊說邊朝她們走來,也不管什麼禮節,自顧自在亭中坐下。瞅見桌上的蜜餞糕點,又起身到一旁的銀盆裡淨手,擦幹水漬後坐下揀着自己喜歡的吃了起來。
阿璃笑着搖搖頭,跟着起身親自倒了一杯桂花露遞給她。
“陸侯夫人今日又去赴了幾家宴席?我瞧你雖鎮日走東串西,可一點也沒見消瘦,反而略略豐腴了些。可是那宴席的山珍海味吃多了,把你養得白胖了?”阿璃笑嘻嘻調侃。
秋遲瞪着她,把手裡的蓮花白瓷杯遞過去,“你還說上我了,膽子見長。還不快快再給我倒滿桂花露,渴死我了。”
阿璃接過白瓷杯依言而為,扭頭對李沅沅笑道,“你不知道,陸侯夫人在上京時,是最不耐煩去與夫人貴女們交際的。好好的花燈節,人家好吃好喝款待她也不去,甯願戴個帷帽把臉一遮,和我去街上吃那等街邊小吃。”
她将斟滿桂花露的杯子遞給秋遲,又繼續道,“誰曾想,到了這臨安,竟然是跟遭了報應似的,一茬接一茬地應酬,就是我想和她單獨去臨安城中閑逛,竟是沒有機會。”
李沅沅掩嘴直笑。
秋遲翻了個白眼給她,不想說話。
“不過這樣也好,等你回到上京,可就不會再害怕出去應酬啦,畢竟在臨安練出來了嘛。”阿璃笑道。
秋遲伸出手去擰了她胳膊一把,“死丫頭,等回到上京,我就拉着你跟我一起去應酬。你是未來的世子夫人,要巴結你的人多得是。到時候我就在旁邊看着你,天天赴宴把自己吃個白白胖胖的小媳婦兒。”
阿璃聞言,蓦地心中一怔,眼神略略黯了一瞬,不過馬上又恢複成嘻嘻哈哈的樣子,倒沒讓秋遲和李沅沅瞧出異樣來。
“對了,”秋遲忽想起一事,“這些日子,還是沒有秀秀的消息嗎?”
阿璃搖搖頭,“本以為姑姑進宮,她會忍不住出來。可現在還是沒她的音信,我原本十分擔心,但姑姑說秀秀十分機敏聰慧。若真遇着危險,定會想辦法報信。現在沒有音信,便是十分安全的。”
李沅沅道:“我讓尚宮着意打聽了,華夫人,不不,柳姑姑在母後那裡倒也不曾受委屈。母後還撥了宮人伺候。唉,就不知母後打算什麼時候放人。”
“她不放人我就進宮去。”阿璃悶悶道。
李沅沅看着她,試探性問:“柳姑姑進宮,是為了國公府當年的案情嗎?”
阿璃沉默以對,秋遲也不回答。
李沅沅歎了口氣,“雖說國公府一案明面上是當年的駱尚書在父皇面前進言造成的,但我知道歸根結底是跟幾大世家脫不了幹系。就算皇兄有心翻案,但牽一發而動全身,世家必定有所動作。越國不比你們姜國,朝政好不容易才穩定了這麼久,實在經不起折騰。”
“皇上既然要打壓世家,那麼為柳家翻案就是最好的切入口。”阿璃道。
李沅沅抓着她的手,“我不是要反對你們想為柳家翻案,我隻是擔心你。如果皇兄要翻案,世家要阻攔,兩相角力,又不能立馬撕破臉,那麼勢必要找一個發洩口。而你,很容易就成為衆矢之的。世家拿你做文章,翻出你的身世來,該如何是好?”
阿璃輕輕回握她的手,“别擔心,我不怕。和柳家清譽比起來,我算得了什麼。更何況,我身後有那麼多人,我真的不怕。”
李沅沅輕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