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了?小夥計你不是同我在說笑吧?”
“官爺,您瞧我就一個跑堂的夥計,怎敢同您說笑。”
于是之聽了一瞬間有些失神的望着胭脂鋪的門口,小夥計趁把桌上那二兩銀子收入囊中,又唏噓道。
“一個多月前,隔壁那胭脂鋪子突然間就沒人了,隻剩下兩個幫工的夥計,鋪子又開了兩日那兩個夥計就跑了,也不知這胭脂鋪子的東家出了什麼事,再也沒有出面找過。”
若非出了事,周家不會放任這間鋪子如此。
于是之心裡的焦急更甚,眼中也泛着微微寒意,又一路趕到了魚玄胡同。
周家的三進落小院兒在魚玄胡同是最上乘的院落,可現在隻留下一片焦虛。
于是之死死的盯着燒焦的屋框,突然他發了瘋似的下馬,沖進那片廢墟裡。四周都是一樣的黑色,他已經分不清周韻遲住的院子在哪個地方。
一月前這個院子裡那些鮮活的存在,如今都被一場大火燒的幹幹淨淨。
周家一家,去了何處?
留在于是之焦急苦惱時,周家的廢墟裡響起輕微的腳步,于是之眉目一轉對着那響動處警惕大喊:“誰,給我出來!”
隻見那扇被燒的半焦的院門後,探出一婦人的腦袋,這婦人着一身湖水綠半舊衣裙,似是受到了驚吓,害怕的看着于是之。
于是之一身官袍,似青天大老爺般冷然問道。
“你是誰,為何無故出現在此。”
那婦人抽抽搭搭的回,“官爺,奴,奴家白氏,家住魚玄胡同西側盡頭,方從集市采買了一些貨物回來,瞧這門口栓了輛駿馬,才進這院子瞧瞧。”
今日初五,金陵城東有集市,賣的貨物要比尋常鋪子裡便宜幾個銅闆,白氏精打細算慣了,這樣的集市她是不會錯過。
回來時,見許久無人的周家院子門口,有一駿馬,她本忌諱着這死過人的院子,但心中着實好奇,才壯着膽子進去瞧瞧。
白氏?那豈不是嚴昱的表姑母。知道了婦人的身份,于是之放下戒備的心,問起了周家去向。
“你可知這周家全家去了何處?”
提起周家白氏就心慌,周家的院子本就被燒的焦黑一片,這會子太陽瞧着是要落了。周家院子沒了光線,更是覺得陰暗可怕。她看了一眼四周,怕道。
“官爺還是快些離開這裡吧,周家一家都被大火燒死了,也是怪了,好端端,半夜卻起了火。”
白氏看着于是之,見他愣愣的站在原處,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又看了看天色,低聲道。
“大人,奴家家中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罷,白氏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周家院子她再也不來了。
好端端,半夜卻起了火,于是之腦海中琢磨着白氏的話。
周家難不成是被暗害了,可周家來京才不過三個多月,難道……
胭脂,周家靠着胭脂才在金陵城中站穩了腳跟,生意紅火自然遭人妒忌。周家在金陵城中又無根基,被人暗害也不是沒有的事。
于是緩緩蹲下,撈了一把地上的焦土放在手心,他要查,要為那個無辜的女子報仇。可能世人會覺得他瘋魔了,竟會為一個商戶之女抛下國公府的顔面去這樣做。
他不管,他隻覺得滿心遺憾。那個令他心中安定的女子,就這樣被一場大火吞沒。
于是之心裡痛極,在這片廢墟中一下子待到了戌時,才牽着駿馬往國公府走。
夜幕深深,周韻遲住的雅苑裡,幾名粗使丫頭已經去歇下了,隻有銀瓶這個貼身丫鬟還未睡,站的端正在守着屋門。
内堂屋内,周韻遲打開屋裡牆上的暗格,裡頭赫然露出一個墨色瓷罐。
暗格裡還放了線香和祭拜的香爐。
周韻遲走了幾步到琉璃宮燈前,伸手卸下燈罩,點燃了線香,又回到暗格前對着那墨色瓷罐誠心拜了拜。完後,把線香插進香爐中。
等待線香燃盡的時候,她對着墨罐兒她眼中流露出悲傷,語氣柔和道。
“爹,娘,隻能委屈你們先住在這裡,日後等女兒找到兇手為你們報了仇,咱們就回廊州去。”
過了會兒,線香燃盡,周韻遲關上暗格,走到屋門處對着守門的銀瓶輕聲道。
“時候不早了,銀瓶你去歇下吧。”
銀瓶低低應了聲,瞧着屋門窗紙上映着的人影消失後,她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過了會兒,周韻遲也熄了燈睡下了。
那墨罐兒裡裝着周父周母的骨灰,是今日周韻遲去長公主府,宣陽長公主親手交給她的。
周家大火後,周韻遲沒有在魚玄胡同露過面。她以為周家什麼都被燒盡了,不曾想宣陽長公主竟找出了周老爺和周夫人殘存的一點骨灰。
瞧見那墨罐時,周韻遲咬着下唇,眼淚珠子卻像線一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