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前再收不到弟子,小七宗可就要讓給别人了。”
正是因為有林參的提醒,林甘才發現了“撿孤兒保宗門”的方法。
總之,從來沒聽娘親提起過父親的小何竹就這樣留在了小七宗。
因為得了一筆橫财,林甘給他取名“林拾銀”。
他不知道父親是誰,母親讓他這輩子都不要提,不要問,更不要找!
他也不知道母親慘死,隻知道按母親的叮囑,換個地方換個姓名重新生活。
後賀英在安都撞見小七宗的孩子們賣藝,不知道因為什麼一眼就認出了林拾銀是他失散多年的兒子何竹。
于是他通過高超的推拿技術,以延年益壽為借口攀上了貪生怕死的林甘,時不時就來小七宗與何竹見上一見。
林參察覺他眼神不對,表面不戳破,暗中卻讓撈月谷調查。
查出了他就是毒聖何應的秘密。
但撈月谷沒有查到他和榮王之間的接觸,以為他早就金盆洗手。
林參得到消息,覺得他于何竹無害,也就沒再過多考慮。
可怎麼會想到這個何應在妻子死後竟然還沒有收手!後又與榮王針對撈月谷有過合作!!
而這樣一個天大的線索,就這麼在林參身邊晃悠了十二年,到今天才被發現!
想到這些,林參内心郁結,一遍遍自嘲的同時伴随着怒火中燒,恨不能即刻就回撈月谷質問樂壹:你養的情報組織是吃幹飯的嗎!!查個人都查不清楚!!!害我多繞十二年彎路!!!!
但,再無奈,再生氣,如今也都無濟于事了。
林參冷靜下來,轉身看向賀英,“見過林拾銀最後一眼之後呢,你要躲哪兒去?”
賀英沒有思考,像是早就有了打算,語氣雖弱,卻透着肯定,“不躲了,我要主動去見撈月魔頭樂壹,把秘密親口告訴他。”
林參對此并不驚訝,甚至能替他解釋心裡的想法,“我沒猜錯的話,你的秘密與十六年前饒柳靈刺殺皇後有關。”
賀英猛擡頭,雙眼驚瞪,疑惑不解地上下打量林參兩眼,“這你都能猜到?!”
林參無視他的震驚,自顧自繼續說:“撈月谷這麼多年一直都想為饒柳靈洗刷冤屈,而你作為關鍵證人,自然能夠得到他們的保護,所以對你來說,沒有哪裡比樂壹身邊更加安全。”
賀英沒多想林參為何能猜到這些,隻當他是比常人聰明些罷了。
“你說的沒錯,隻是我費勁功夫從懸崖下的小路爬上來,用藥改變氣息,特意倒着走,謹慎到這種地步還是被雲通镖局的人發現了!”
“你不想把林拾銀牽扯進來,所以一路被追都沒有吭聲。”
“唉……”
賀英無奈搖了搖頭,忽然認真抓住林參一隻手,語氣帶着哀求,“讓我再見他一面!我今夜就得離開!以後怕是再也沒機會見到他了!”
林參推開他的手,有些冷漠,“跟我來。”
賀英好奇地看着林參轉身朝平安派前廣場方向走去,猶豫須臾還是跟上他,“這不是小七宗的方向,你要帶我去哪裡?”
林參負手走得很快,平靜語氣下藏着嚴肅,“帶你去我們掌門住的地方,你這幾天就留在那裡,比在外面安全。”
賀英先是喜出望外,仔細思量後不禁發愁,“這……真的可以嗎?白老前輩會答應嗎?”
“不用你考慮,我自有辦法說服他,等臘月初三一到,我親自帶你去見樂壹。”
賀英始終挂着恐懼的臉終于露出一絲苦笑,“若能有白老前輩護佑,那可真是謝天謝地,拾鯉小兄弟,多謝你了。”
說着,他朝林參拱手拜了一拜。
林參目視前方沒有瞧他,微眯的眼角變幻莫測。
“不過你也幫我一個忙,除我們掌門以外,不要跟任何人說今夜你見過我,尤其是我家那個小六林拾希。”
賀英當口答應,“沒問題!
“對了,拾鯉小兄弟,我有個疑惑,你剛剛能跟那個雲通镖局的黑衣人周旋這麼久,可為何月末會武次次倒數?”
林參嘴角勾了勾,避開問題反問道:“你就那麼确定那是雲通镖局的人?”
雲通镖局可不會雙椿繞菏,賀英不懂武功,會猜錯也是情有可原,但林參卻心知肚明。
賀英微愣,若有所思自言自語道:“不想讓我死的,除了雲通镖局……”
他忽然在心中意識到什麼,猛吸一口氣,立刻抿唇住嘴。
林參察覺異常,轉頭看向他問:“你想到什麼了?”
他搖了搖頭,尴尬虛笑道:“沒有……這世界上,應該還是盼我死的人更多吧……雲通镖局令狐李,也隻不過是想利用我知道的秘密挾制撈月谷罷了……”
說到這裡,虛笑轉為苦笑,“沒人希望我活着……呵呵呵……”
林參移開視線,“拾銀常說,如果他父親還在的話,希望父親能夠好好活着。”
他輕描淡寫的話音裡藏着語重心長。
說者看似無意,聽者卻覺這話震耳欲聾。
賀英腳步一頓,恰時雲開月散,一個高大的儒生在清淡月光中背影略微變得佝偻起來。
他看着林參漸漸走遠,月光下,在那個風骨卓卓的筆直身影中,隐約看到了自己年輕時桀骜不服輸的樣子。
彼時風華正茂,才華蓋世猶如騰蛟起鳳,勢要在江湖中留下不朽傳奇,一聲聲“毒仙大人”與金燦燦的錢财蒙蔽了他的心,當他站在家破人亡的節點回頭看去,才發現所有的一切不過大夢一場。
如今,他隻想守護唯一的親人。
也是唯一一個,真心希望他能好好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