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給你吃成頭胖豬。”

濃郁的咖啡香随着熱霧袅袅升起，不動聲色地融入了空氣中。

“我覺得……”何歡聽完審訊内容後，手肘撐在桌面上，掌心托着下巴，神情正經，“她沒有對我笑，可能是因為第一面我就信她了，畢竟太容易得到的都不會很珍惜，反倒是得不到的不斷追求。”

“是嗎？我怎麼覺得你八成是要吃子彈了。”

許千然看向何歡的目光中，寫滿了“沒救了”三個字。

“诶呀，活躍一下氣氛而已嘛。”何歡乖乖地靠回椅背，不再繼續聊危險話題。

“不過，她總算提到了作案動機。”何歡指着許千然的筆記，“隻是結合目前的情況來說，動機太薄弱。她不是還說了那個一直在看的什麼人嘛，估計在她的故事裡是個‘比較’重要的角色。”

許千然一下就聽出了何歡的小心思，特意補充：“是窮盡時間也要守護的人。應該是個十分重要的人物，可能和她的作案動機有關。”

“中間的修飾詞和形容詞都是可以忽略的嘛。”

“嗯嗯。”許千然态度敷衍地認同他，“你以前的案情概括都是滿分，每次都被老師誇作精簡的典範。”

何歡瞬間就品出許千然是在内涵他，氣呼呼道：“許、千、然！我要加餐！”

“你加，你加，随意，别客氣啊。”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許千然混得挺好，有的是可支配的閑錢，“滿漢全席我都能給你搬過來。”

他雙臂環抱，毫無畏懼地俯視着何歡，一副财大氣粗的模樣。

“果然男人有了錢就變壞。”何歡對着他翻了個白眼，“她一直看的那個方向，之前劉書晴派人檢查過。”

“有查出什麼嗎？”

“陰雨天滲水嚴重，牆皮脫落大半，趕在你來之前重新刷了層漆。”

許千然面露驚訝，“就這？”

和她交流久了，慣性思維下總會優先考慮那些深層的内涵，突然這麼現實，反倒讓他感到不太正常。

“就這。”何歡真誠地肯定，“虧我還在人多的時候冒險開了修改的程序，誰知道竟然是這麼個無趣的結果，白心驚肉跳了一上午。”

他一臉僥幸逃脫的神情，完全沒注意到許千然在聽了他的話之後眯起了雙眼。

“是蠻讓人失望的，”許千然靠近何歡，出其不意往何歡腦門上狠狠彈了記栗子，“我怎麼記得有個人上午剛說過自己不可以聽任何和案情有關的内容，但又對之前審訊室裡面發生的事，包括昨天我都沒說的内容都清清楚楚呢？”

何歡吃痛，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心虛猛然從眼底竄上表面。

他顧不上和許千然計較那下栗子，讪讪地避開對方炯炯燒心的目光，嘀咕了聲“我……我再幫你加點咖啡”，就立馬使着椅子逃離許千然目光的狙擊範圍。

“呵，”許千然注視着何歡做賊心虛的模樣，無可奈何地冷笑，“何警官，陽奉陰違啊。”

“哪有，”何歡背對着許千然弱弱回嘴，“我又不是天天開，今天就沒有。”

“你這意思是我還應該表揚你？”

何歡單手劃着椅子回到桌前，“表揚就不用了，您别告發我就行。”

“不告發也行，”許千然接過何歡雙手奉上的咖啡，端高貴的氣場，居高臨下看着何歡，“坦白從寬，請吧。”

何歡有模有樣地清了清嗓，轉而低頭對着許千然的鞋子抱怨：

“我是來推測案件方向的，當然是了解地越多對預測越有力。可是她隻要坐在椅子上，審訊室的聲音就是對我屏蔽的，隻有她離開了才會解除。這讓我怎麼工作，我可不能砸了自己‘預言家’的招牌。所以就稍微改了點這監控的程序，讓審訊室裡的話轉成小号字幕在屏幕最下方滾動。”

他一口氣說完，然後裝上義正言辭的面具勇敢擡起了頭，誰知正對上許千然挑着眉尾，面無表情地盯着他，臉上每一寸皮膚似乎都在說着：你編，你接着編，信你的鬼話我就不是許千然。

他的面具一瞬間支離破碎。

何歡當即縮起了脖子，“你也知道我是專門研究犯罪心理的，幾百個案子裡難得遇上這麼有挑戰的，我就想多知道一點她的事情而已嘛。而且我知道分寸，就稍稍改了一點點，真的一點點，絕不危害社會，這些字幕滾完一遍之後也會自動永久删除，不留任何痕迹。”

他豎起三根手指發誓，還沒說出什麼信誓旦旦的言論，手指就被許千然拍了下去。

“行了，你什麼德行我還能不清楚嘛，看在你這麼誠實的份上，暫且饒了你。”許千然放下了心，“那今天怎麼不啟動了？害我白費口舌。”

“因為隻有你一個人，你肯定會講給我聽啊。”何歡見許千然不追究，又大膽了起來，“聽你講可比開程序安全多了。要是我私自改動被當場抓包，估計真得被抓去吃子彈，但如果是你主動告知的話，咱倆最多一起挨罵寫檢讨。”

“有難同當是吧，我可真是謝謝你。”許千然看時間不早了，阖上筆記，“我明天去現場看一眼，晚上再來。”

“她11點之後的話你不聽了？”

“不是還有你的程序嗎？何警官，麻煩你記一下吧。”許千然報複性地對何歡一笑，他打開監控室的門，立在光影交界處，“物盡其用。”

深沉的夜色鋪面而來，從明亮的室内望去，許千然的背後像是潛伏了一隻張着漆黑大口的巨獸，等待着獵物在不自知的情況主動走入它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