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波光流轉的眼眸随着神像的崩塌,眨眼彌散開猩紅血氣。
曲明言換了個姿勢,似乎是疲倦了,不慌不忙地将她從頭到尾掃視了一遍,悠悠開口:“原來那裡對你這麼重要啊,多謝提醒。”
刹那,審訊室内,殺意頓起。
鋼材廠占地廣闊,衆人暫作歇息的主樓足足有兩棟小高層橫向拼起來那麼寬,主樓以外,還有四棟外形與關廠時沒有太大出入的樓,那四棟每棟三層,無一例外是一樓空空如也,二、三樓封閉,隻有内側的樓梯可以上去。
許千然和陳清閑鬼鬼祟祟地在鋼材廠内逛了一圈,不知不覺,兩人拐到了後門口。
後門口偌大的一片空地上,無一處空閑,後門旁,停滿了運載車,地面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鋼制品,鋼闆雜亂無章地疊了一排排,鋼筋也七零八落地四散着。
而在淩亂鋼制品中央,立着一個由鋼筋堆砌起來的巨大的三角體。
許千然和陳清閑小心翼翼地踩在窄小的縫隙間,緩慢地靠近了三角體。
“挺像的。”陳清閑看着腳下的鋼筋,輕聲道,“雖然每個鋼材廠都這樣,但能和她聯系上的,隻有這裡,單憑我們的肉眼來看,這裡的鋼筋和55号裡的一模一樣。”他彎下腰,用手摸了摸就近的一根鋼筋,“你說她為什麼要大費周章跑到幹州市來般鋼筋?明明在玫瑰市随便選一家也能找到這樣的。”
“估計是你之前說過的儀式感吧。”許千然目光如炬地觀察着三角體,“她既然能讓十九個人都死在車庫裡,又能讓所有的船在上船點擺出那副樣子,說明她很注重規矩和儀式,所以舍近求遠,也要不遠千裡來這裡選取道具,用惡人的東西弄死惡人。”
“用惡人的物品弄死惡人……”陳清閑重複着呢喃,“确實,至今為止的供詞裡面,她采用的工具都是那些罪犯原有的物品,或者是犯罪地點原有的物品。”說着,他緊跟上許千然的進程,兩人一左一右站立在三角體前。
然一湊近三角體,陳清閑就控制不住驚愕了一瞬,他原以為三角體是工人在傾倒鋼制品時無意造成的,沒想到近看,三角體的構造卻精細規律,像是有人特意弄出來的。
許千然安靜地注視了三角體許久,“走,這裡不能多待,我們往遠了來看。”
陳清閑不明白許千然的意思,但照做。
當兩人藏進一棟樓的陰影中,再将視線投向三角體,陳清閑恍然大悟。
是祭台!
那三角體就如同一座随時準備點燃的篝火祭台!
陳清閑正想說些什麼,一陣腳步聲在附近響起,是巡邏的保安人員。許千然和陳清閑對鋼材廠内部的結構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兩人等保安人員走後,溜回了帳篷。
彼時夜已深,暮春的時節,本該是涼風襲襲,爽人心脾,可但凡途徑鋼材廠的風,不論威力大小,一緻恰似寒冬臘月裡喧嚣的利刃,刺進脈動的溫暖胸膛,野蠻地奪走其中的熾熱。
許千然掏出随身攜帶的筆記本,又拿出一支筆,把三角體大緻的模樣在本子上再現下來。
忽的,在他停筆的刹那,一道光束從帳篷外射進帳篷内,缭亂了兩人的視線。
許千然連忙以最快的速度收起東西躺下,陳清閑也緊随其後。
兩人閉着眼睛假裝熟睡,沒半分鐘,一道突兀的光線進入他們的帳篷,緊接着,鞋底與地面摩擦的聲響在耳邊作響。
有人來了。
陳清閑飛快眯開一絲眼縫看了眼,又馬上閉眼。他看到,起碼有五人。
光束進入帳篷後,就沒有離開,正當陳清閑都能聽清自己心跳聲的時候,他突然感覺身側的許千然動了。
“你們幹什麼?”許千然佯裝被吵醒的模樣,不滿質問。
陳清閑也即刻眯開眼睛,接上戲,“嗯?怎麼了?”他看向舉着手電筒的幾個不速之客,“你們誰啊?”
為首的人用黑布蒙着下半張臉,一對透露着疲憊的眼睛在許千然和陳清閑半撐着的姿态上轉了兩圈,就不好意思地颔了颔首,繼而重新拉好鍊子,周圍的身影全部離開。
許千然和陳清閑的視線交錯,他們分别從各自的眼神裡讀出一絲疑惑。
“黑、黑衣人?”陳清閑不确定道。
許千然也不确定。“不太像是黑衣人,也不是保安。或許是檢查人數。”
“如果這些人一直在這裡檢查,我們就不好再出去打探了。”
許千然垂着眸,若有所思,“也許,我們可以換個方式,從内部突破。比如,王不凡。”
陳清閑看着許千然,點點頭,微揚起嘴角,十分認可。
夜色濃稠,凄冷蕭索的夜風帶着凜冬的戾氣席卷,惡意過境,令一片安和的紮營地徒留着悲切的死寂。
“哐!”
猛地一陣驚響。
“來賓王不凡先生,已死亡。”
許千然和陳清閑兩人一下驚醒,他們四目相對,同時向對方求證,才回過神來,知道剛剛的通報不是夢裡産生的似是非是的幻覺,而是真切的現實。
許千然拉開一點門簾,觀望外面其他人的反應。
“怎麼樣?”陳清閑動作輕緩地挪到許千然旁邊。
“有一半人起來了,走,我們也去看看。”說着,許千然把自己的發型抓亂,又摸了摸腰後的刀槍,确保無誤,拉開了帳篷門。
陳清閑也将發型弄亂,兩人頂着一頭雞窩混入人群,很快就到了王不凡搭帳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