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凡搭帳篷的地方在兩座鋼制品堆起來的大方塊中間,此刻,那頂帳篷已經被一側坍塌的鋼筋完全蓋住,人群隻見坍塌的鋼制品,不見帳篷,和人。
在倒塌的鋼筋堆後,站着表情呆若木雞的一男一女,男人的脖子還紅着,女人的臉頰也紅着,好像他們前一秒剛做過一些情緒激蕩的事情,但眼下已然忘卻了心情高漲這回事,被意外的死亡震懾成了兩個呆讷的木頭人。
人群圍到坍塌的鋼筋堆附近沒幾分鐘,保安人員全員來到。
保安人員也像是來賓們一樣造着一頭淩亂的雞窩,他們驅遠人群,一臉怨氣地搬開倒下的鋼制品。
陳清閑後退一步,用極輕的聲音問身邊人:“這算天災還是人禍?”
許千然就着問題低下頭認真思考了一番,“也許是閻王爺今天心情不太好,沖動了。”
“有道理。”
兩人繼續在原地圍觀了片刻,期間聽周圍的人一陣“叽叽喳喳”,無意得知了王不凡死亡的原因。
起因在那一男一女——夫妻的身上。
因為接二連三有人死去,妻子被恐懼擊破了理智,對丈夫以死相逼,要離開。
不想丈夫也心驚膽戰,情緒隐忍到了極限,可奈何他無能為力,不得不爾是砧闆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兩種複雜的心境狹路相逢,油煎着弱小的心髒,他又不願自己為什麼來這裡的真實緣由暴露在一無所知的妻子眼前,拗不過喋喋不休且不依不饒的妻子,兩人怒火一上頭,就動起了手。
推搡間,不知哪一方一沖動,撞上了附近的鋼制品方塊,誰都沒想到那鋼制品方塊隻是看着結實,實際上一碰就倒,轉瞬的功夫,王不凡就一命嗚呼了。
拍賣會開始的第一晚上,受邀前來的賓客裡面,除去未曾露面的唐梅行和缺席的劉山與劉鑫辛,認識許千然和陳清閑的、許千然和陳清閑熟悉的人全軍覆沒。
他們不僅沒了會被這些人暗算的可能,也沒了線索的引子。
“如果這個鋼制品堆能倒塌,是不是代表其他的鋼制品方堆隻要受到一定的力,就都會倒下?”陳清閑的目光在附近的鋼制品方堆和坍塌的鋼制品堆之間往返,不禁問出口。
陳清閑這一問,藏了點故意的心思,他心底最好的預想,是在失去王不凡這個可靠媒介後,依據打亂來賓,以制造慌亂,為他和許千然提供可趁之機,所以他特意沒克制音量,是以平日正常的嗓音說的。
他話一落地,果真吸引了周邊其他來賓的注意,周邊的來賓再一傳十十傳百,不一會兒,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到了鋼制品方堆上。
一半的人群擔憂鋼制品會像壓死王不凡一樣壓死自己,連忙帶着保安人員發的物質搬到了沒有鋼制品方堆的地方,剩下一半的人群組成了臨時團隊,找了一個周邊都沒有人的方堆,來驗證陳清閑提出的假設。
“哐!”一個方堆在驗證過程中轟然倒下。
借着混亂,陳清閑和許千然成功地功成身退,利索地收拾了他們的帳篷,在數十雙眼皮子底下格外順利地溜上了二樓。
出了電梯,顧新世一手端着筆記本,一手捏着眉心,步伐帶着少許不察的淩亂,飛快走到了客廳沙發處坐下,哈氣連天的曲明言踢着腳尖,緊跟在他身後。
甫一坐下,顧新世的視線就忍不住奔向落地窗外厚重的夜色中,目光的焦點被鋪天蓋地的黑墨一口吞噬。
曲明言毫無姿态可言地摔進了沙發裡,一隻拖鞋被其甩得起飛,“啪”的一聲,摔回地面。
“沒事的,顧媽媽啊,許千然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那群隻會對孩童下手的人渣要是能玩得過他,聊齋都能出新編了。”
“他七天前剛受過一次傷。”
曲明言一愣,“安心吧,上回雖然我沒親眼看到,但是光靠聽,也知道那是極其極其低概率的偶發事件,那麼大條蛇要是就這麼在人類生活的區域湊齊兩條,還不反了天了?再說不是還有陳清閑陪着嘛,我看那個小年輕還不錯,有能力、有腦子,是個好幫手。”
“上次陳清閑也在,也是他們兩個人一起行動。”
“顧媽媽,固執過分了啊。你這麼擔心,回頭讓許千然知道了,那狐狸尾巴鐵定要翹上天我跟你講,有這功夫,不如多多睡覺,咱幹咱的,然後張開手放心等他們帶證據回來,坐享其福多好。”
曲明言深知顧新世不會善罷甘休,坐起身,“現在可是淩晨了,顧媽媽,咱真的還要繼續坐下去,不上樓休息?”
聞言,顧新世收斂起外顯的情緒,偏頭瞥了眼曲明言眉眼間掩不住的烏青和倦色,“你先上去休息,我再坐一會。”
“這不行。”曲明言皺着眉心,滿口拒絕,“你這别墅太大了,現在人又少,怪陰嗖的,我心裡瘆得慌,你得跟我一塊上去。”他一邊說,一邊拽上顧新世的手臂,“你回你房間坐也是坐。”
顧新世側目定定盯了他幾秒,本想堅定地抽出手,但見人保養地猶如當初的面容,腦海中一霎閃過一段回憶,最終沒耐住曲明言的扯動,跟人上了樓。
曲明言有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卻算不上缺點的特點:他怕鬼。
當時他們就讀的警校為了考驗那一屆學生在校四年的成效,特意聯合了專業部門組織過一場真實的案件模拟,曲明言那會也不知該說是好運還是倒黴,好巧不巧,抽到的是一場從扮演歹徒的工作人員手中救下人質的考核,而考核的背景和地點,很恰巧的是鬼屋——“歹徒”闖入鬼屋後劫持了無辜群衆,躲在暗處躲避抓捕的戲碼。
雖然最後考核是順利過關了,但那時的曲明言也生無可戀了,離開的時候幾乎是被江仲遠和曲天枝一人一邊架着走的,許千然看戲的笑聲足足盤旋了一路。
“劉山和劉鑫辛沒有參加拍賣會是嗎?”顧新世駐足房門口,扭身問立在隔壁房間門外的曲明言。
曲明言點了點頭,身體斜靠着門框,絲毫不在意形象地打了個五官扭擰的哈氣。
“劉家那位嬌小姐還縮在家裡,劉山又一貫是女兒奴出名,肯定是這樣的結果,想都不用想的。至于劉鑫辛嘛,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新聞寫了他明天要召集什麼……什麼玫瑰市的幹部進行緊急的讨論,說要整頓市風,然後還要杜絕第二個杜思茱什麼的,這個你應該更容易了解,熊貓媽媽。”
一口氣講完,他甩手道了句晚安,就大步邁進房間,倒頭大睡。
顧新世獨自一人在空曠的走廊上站了半響才走進房間,他坐在床邊,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段信息發送出去。
他想着現在是深夜,不會立馬得到回複,就放下手機準備休息,卻不想下一秒屏幕就亮了起來。
[劉鑫辛?那個玫瑰市的劉市長嗎?顧總你是不是就在玫瑰市啊?他的資訊一直不多,連我這邊都沒什麼有用的,不過好像聽說他有一兩天沒回家了,有内部傳言說是突然失蹤了,真假不知。]
那段回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