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棟樓的二樓暗不見天日,許千然和陳清閑一腳踏出樓梯間,轉瞬整個視野都如同封上了一層深邃的厚重黑布,五指延伸出去,就仿佛一條手臂一刹在黑暗中消融、失去,甚至連隐約的輪廓都在恍惚間被漆黑給抹勻了,與黑色融為一體。
許千然打開手電筒,照向前方。
他們面前,光束中,紛飛着塵灰,斷斷續續的棉絲狀的殘破蛛網自天花闆上垂落,不知沾染上了多少的積灰,細小的灰色顆粒同純白的絲線交纏,讓人分不清垂落的究竟是蛛網還是灰塵連結的髒絮。
在兩人的右手邊,靠着牆,放了不少半成品的鋼制品,左手邊則是一連串大門緊閉的車間,兩人拎着東西走到走廊的底部,數下來一共五間車間,每一間的門都死死鎖上了,隻有走廊底部的一處廢棄雜物間是開着的。
許千然和陳清閑沒有冒然進入雜物間,他們停下腳步,把身上那些保安發下來的物資擺在牆角。
“賭一把嗎?”許千然借着手電的光看向陳清閑的眼睛,用極小的聲音問。
“當然,”陳清閑随即回複,音量同許千然的一樣,“為什麼不賭?”
抛開拍賣會的初衷不談,就王不凡突然的死亡和那些一推就倒的鋼制品方堆來看,顯然是要在無形和合理之中,将在場的來賓盡可能地抹殺,否則,他們當前所在的大樓的一樓沒必要維持原本鋼材廠的模樣堆滿鋼制品,那另外三棟樓空曠的一樓就是最好的反面解釋。
以人的慣性思維,從劉敬之的死開始,到保安人員的威脅和信息切斷,在壓迫下,人會在一定程度上産生順從,然後跟風抱團,隻需要有一個人在這時候往陷阱裡走了,其他的人自然而然就會沿着背後之人的意願去到所設定好的陷進中。
獵物一入圈套,後面就是殘忍的屠戮。
剛才許千然和陳清閑還不明白那些檢查帳篷的黑衣人是幹什麼的,現在他們明了,那些人是在檢查是不是所有人都入睡了,唯有人人都進入深度睡眠,他們方可以讓人死得不明不白。
并且排列錯綜的鋼制品方堆還是他們最好的掩護,哪怕最後有幸存的人,那些人也發現不了真實的緣由是拍賣會的惡意,最多認為是倒黴透頂了,爾後再一入夜,寥寥無幾的幸存者再被悄聲解決,一切都能在不知不覺中如常地發生,激不起絲毫的波瀾。
可惜,這完美的殺戮計劃裡,出現了許千然和陳清閑。
原先應該在第一天夜晚就損失大半的來賓,眼下都要活到第二天的早晨了。
這場拍賣會裡,有一位不希望拍賣會成功的人躲在暗處,那個人不光對拍賣會一系列的措施和行動了如指掌,還在平靜的水面打了一次出彩的水漂,激蕩起了連綿不絕的蕩漾漣漪,直奔對岸。
許千然和陳清閑兩人現在就是豪放地賭,拿他們兩個人的生命當靶子來賭,賭可能的真實性與比例。
陳清閑忍不住擡起手摸到自己的胸口,掌心下的心髒面對未知的挑戰在激動地怦然跳動,他隐隐猜測到,他們破壞了拍賣會第一晚的計劃——這麼大一個變故,那個人估計很快就能留心到群雞當中混入了縮起腿腳躲着的兩隻鶴,興許他們兩人的性命就要被盯上了,莫名叫他興高采烈。
許千然沒再說别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兩人抱着墊子和被褥,謹慎地進入雜物間。
隻是兩人光顧着警惕,沒注意空氣,不料整個雜物間裡都彌散着一股奇怪的氣味。
這股怪味像是将五味中的其中一味瘋狂增量添味到了極緻,眨眼就在鼻腔内無限膨脹、胡作非為,讓人膩得難耐不已,抑制不住想要嘔吐。
許千然緊鎖着眉頭,晃着手電在雜物間裡尋找原因,可雜物間裡全是些老舊的櫃子和遮灰的蓋布,窗口被高高堆砌的桌椅堵住,并無可疑的地方。
“有點齁。”他強忍着不适,飛速吐出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