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塵封總有它必須塵封的起源,或許隻有永久地封存起來,蓋上灌了鉛的蓋子,加上繁多複雜的枷鎖,再埋上厚重的沙土,深深藏在地下腐爛,才勉勉強強能夠把不願提起的不能,剖離軀體的情感。
“陳清閑,你和唐梅行女兒的那番話,有什麼原因嗎?”
海邊風浪舒卷,可許千然滿腦子回想着惡人們此起彼伏的回答,始終呼吸苦難,喘不上氣來,如同從萬裡高空跌下深海的渺小生命,一頭溺死在了想象不到的悲痛沼澤内。
陳清閑深知許千然這會兒急需一個新鮮的事物來轉移注意力,“我家就在附近,要去看看嗎?”
許千然聞言錯愕了一下,“不冒犯的話。”
“那現在就去吧,反正離退潮還有一個多小時。”陳清閑說完就幹脆地跳下石牆,落地優雅地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白天去我們就走不了了,晚上看一眼剛剛好。”
他拍灰時垂着眼簾,眸中顔色暗淡地看不清楚。
陳清閑故鄉所在的街道同惡人街隻隔了短短兩條街,夾中的兩條街裡,一條由于和惡人街靠得太近,無人敢居住;而另一條也受到惡人街的威懾,僅堪堪在後半段住了些貧苦人,許千然和陳清閑邁過寂寥與人煙的分界線,乍然有一種從地獄跨入人間的錯覺。
又走了一段,陳清閑突然停下步子,指着下一條街口的一處平房道:“我小時候就住那裡面。”他平靜地說,“我還有個弟弟。如果我沒算錯,今年應該上大學了。”
“很久沒回來了?”
“嗯,在這裡從高中開始就一直住宿,很少回來,畢業之後就呆在了玫瑰市。”
“為什麼?關系不好嗎?”
“那倒沒有。”
陳清閑目不轉睛地望着他的起點,眼尾總是頻頻出現的、近乎是與生俱來的笑以及狡黠,在此時此刻迎着自家的方向吹來晚風蕩然無存。
“要說原因的話,就是我在鋼材廠裡的那些話吧,”他頓了頓,換了副肯定的口吻,好像是為了讓自己信服,“嗯,就是那些話。”
語罷,他作了次深呼吸,伸出腳繼續往前走,邀請許千然同他一塊上前去仔細看一看。
平房前有個不大的小院子,也許是此處民風淳樸,左鄰右舍都是放心的熟人;也許是家徒四壁,沒什麼好失去的,院子大門并未關上,隻是象征性地虛虛地掩了一半,留下的縫隙剛好足夠許千然和陳清閑側身進去。
院内,斜對角的牆頂牽了兩根粗壯的麻繩,繩上一連串挂了許多衣服,女式的、男式的混雜擺放,密密麻麻地排成了列長隊。
而洗衣用的大盆和搓衣闆就靠在繩下的牆邊,上面斑駁的水漬透露着它們才被使用過沒多久的信息,似乎這麼多衣服都是今晚前不久剛洗好晾起來的,洗衣粉的氣味濃郁地萦繞在四周,可見這家主人的辛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