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遊再次過來,用生怕旁人聽不見的音量告訴他:“你姐說中午她陪你去打針。”
“……”
雖然在短信裡告訴尤之螢他不需要陪,但中午走出校門時,依然被追上了。
“喂……說了讓你等我啊。”
她喘着氣,臉龐紅得像初夏的晚櫻,顯然是跑過來的。
周重西沒有再說出拒絕的話。
坐上出租車,尤之螢才去看他的傷,左手腕部朝上的位置,傷口略長,大概是創可貼包不住,用的是紗布,裹着敷料,有一點深紅色的血迹印出來。
“很痛吧?”她擡起頭。
手腕被她的手指握着,周重西不大自在。對視了一眼,他抽回了手,說:“還好。”
視線向窗外偏過去,他莫名其妙地想起她好像也問了那個人傷口還疼不疼。
大約過了十分鐘,出租車停在離一中最近的二院大門口。
急診科就可以打破傷風疫苗,醫生幫周重西的傷口換敷料時,尤之螢去交了費,拿到藥再回到診療室。
沒想到還要做皮試。
醫生問周重西做過沒有,他搖頭。
尤之螢以前挂水的時候做過,她的痛覺很敏感,當時疼得要死,現在還有印象。她看到針紮進去,周重西抿緊了唇,她站在旁邊,手指也不自覺地捏緊。
好一會兒才結束,周重西的手臂上鼓起一個包。
要觀察半個小時。
等待的時間裡,他們一起坐在診療室外面的椅子上,靠近整條走廊的盡頭。正午的陽光從旁邊封閉的老式落地窗中照進來,曬得人身上溫溫熱熱,幾乎能睡過去。
尤之螢拿紙杯接了兩杯熱水過來。
左右無事可做,她趁這個空檔和他說話,“我上午問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說了沒事。”
“這也叫沒事嗎?”尤之螢看看他的臉,試圖探尋他的真實想法。
周重西卻反問她:“你怎麼知道我去醫務室?”
“我猜的,我看見你從圖書館後面過來。”尤之螢誠實地說,“大課間的時候,我當時走在你後面。”
“是麼。”周重西睨她一眼,“你為什麼沒叫我?”
“……嗯,因為我看到有别人和你一起。”尤之螢迎接他的目光,平靜地說,“是個女生,她在和你說話。”
周重西眼睫輕微一動,薄薄的唇瓣碰了碰:“哦。”
走廊的另一頭有些嘈雜的聲音,診療室有人進出,這一處卻陷入微微的寂靜中。
尤之螢的眼神淡了一些。
“我看到她在你身邊的時候,臉很紅,你好像……也臉紅了。所以我沒有打擾你們。”她開始半真半假地胡亂說話。
周重西頓了一下,側過頭來,臉色不怎麼好了,聲音卻平平無波:“你确定你看到我臉了?你明明在和别人說話。”
……啊。
尤之螢立刻反應過來:“你也看到我了?”
周重西卻偏過頭,不再應聲,隻留給她一個冷淡的側臉。
尤之螢有點尴尬,試圖挽回局面,“我本來是要叫你的,但是宗怿突然來了……”意識到他不認識宗怿,她又說,“就是和我說話的人,後來等我們說完,你已經走到前面去了。”
她解釋完了,不知道他怎麼想。
周重西仍然沒回應,或許也對她生氣,但更多的似乎是對自己沒來由的情緒有些無所适從。他無法對她表述,也不确定自己的感覺,便試圖忽視。
平複了一下,他聲音低了點:“你要不要先去吃飯?”
“不用,我還不餓,等你打完針一起吃。”尤之螢注意他的表情,遲疑了一下,将話題拉回最開始,“你不告訴我,是不是怕我擔心?”
他忽然正視她:“你擔心嗎?”
尤之螢一時沒跟上他的反應,愣了一下才點頭,“嗯。”
“為什麼?”
“……”尤之螢在短暫的間隙裡思考怎樣回答更合适。她不确定如果這時候說些過于暧昧的話,會不會起反作用。沉默了下,她說:“我們住在一個屋檐下,現在也挺熟了吧,互相關心很正常。”
确實很正常。
一切都正常的情況下,後續的發展是,她會成為他法律意義上的姐姐。
周重西心想,這個理由正當得足夠扼殺所有多餘的想象。
半個小時實在不算漫長。
在尤之螢打算再去倒一杯水的時候,面容慈祥的醫生從診療室裡探出腦袋喊周重西進去。
觀察時間結束,他可以打疫苗了。
尤之螢同他一道回到診療室。
醫生看看周重西,又看看她:“小姑娘你也待這?”
她覺得醫生這話問得多餘,但還是點頭:“我陪他一起的。”
周重西沒出聲,将袖子往上捋,尤之螢走近一步,準備幫他,忽然聽到醫生說:“那脫褲子。”
尤之螢:“……”
周重西:“……”
醫生看着面前的兩張同時紅起來的臉,笑了:“打屁股針啊,小時候打過的吧。”
“……哦、哦。”尤之螢找着聲音,“我外面等你。”
她迅速地離開診療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