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一瞬,下一秒撲進了他懷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哭為敬。
于是蘇夢枕就聽到,懷裡的小廢物嘤嘤嗚嗚的,哭得更凄慘了。
好像受了什麼大委屈似的。
蘇鏡音是真覺得委屈,在她前面的十幾年魚生裡,從來沒見過那麼多死人,也從來沒經曆過這麼血腥恐怖的夜晚。
蘇夢枕被她哭得整個人都麻了,心口處一揪一揪的,隐隐發疼,他歎了口氣,輕輕拍着她的背,耐心地柔聲安撫着。
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下颌線條緊緊繃着,眸光森然,盯着地上身着青衣的一具具屍體,眼底漸漸氤氲出了無聲風暴。
青衣樓,又是青衣樓。
直到懷裡的小廢物哭得聲氣低弱,蘇夢枕才掩下眸中冷意,将她從懷中撈出來,毫不嫌棄地用袖角給她擦了擦。
“這裡髒,我們先回去再說。”
他擦完,直接一把将她打橫抱起來,一張病容蒼白的臉上寒霜密布,也不管廟中的另外幾個人,徑直走了出去。
蘇鏡音哭也哭累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熟練地把臉埋進他懷裡,才離開破廟不到半晌,就這麼窩着睡着了。
心上美人沒事,好友也暫時逃過一命,陸小鳳長舒了一口氣,也知道眼下不是打擾的好時機,也不再跟上去,轉頭卻見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小命的司空摘星,面上卻無半分高興神色。
世人總說美若天仙美若天仙,可又有誰真的見過天仙呢?
如今天仙當面,司空摘星這下才是真的後悔了。
那樣一個凡人看一眼都覺亵渎的美人,那位向來愛财如命,卻肯花二十萬銀子的大價錢要他偷人,目的果真像他說得那麼單純,隻是為了一飽眼福嗎?
若他真的得手了,那姑娘之後又會遭遇什麼呢?
陸小鳳正在檢查地上所有屍體的死因,向來活躍的司空摘星一言不發,隻愣愣地看着。
看着看着,忽然開始覺得後怕。
他好像真的幹了件愚不可及的蠢事,差點成了某些人的幫兇。
司空摘星此時如何後悔,蘇夢枕并不在意,那些屍體的死因,他雖隻看了幾眼,但心裡也已有了數——與前日那些青衣殺手的死法是一樣的,一刀斃命,迅疾,狠厲,快到無法抵擋。
且出手幹淨利落,每次都沒留下半個活口,或者說,一口氣都沒給留。
盡管蘇夢枕現今仍未查到出手之人是誰,但好在,那人暫時對自家妹妹無有惡意,反倒是接連救了她兩次。
但這些都可暫且放下不提,此時困擾蘇夢枕的,是另一件事。
他剛找回來的妹妹好像很沒安全感,先前他若是将熟睡的她放下床,她仍能雷打不動地呼呼大睡,而現在,他才一放下,她就驟然驚醒了。
然後立馬伸出手,緊緊攥住了他的一根尾指,眼淚汪汪地看着他。
少女的手,小小的,軟軟的,溫溫熱熱的,包裹着他常年寒涼骨節嶙峋的手指,帶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顫栗。
她這是真的被吓到了。
蘇夢枕歎了一口氣,撩起下擺坐到了床頭,任由她握着他的尾指,低聲哄道,“睡吧,我就在這裡,哪兒都不去。”
蘇鏡音仍眼巴巴地看着他,一眨也不眨。
她這副模樣,讓蘇夢枕恍惚想起了當年父親剛去世時,她也是這樣,極度不安,整夜整夜的不睡覺,就好像曾被抛棄過一樣,生怕父親不在,他就不要她了。
後來,還是他命人放了個軟塌在她床頭,就在她床邊睡着,守了她小半月,她才逐漸安下心來。
蘇夢枕伸手為她掖了掖被子,他已數不清,他今夜究竟歎了多少氣,“我讓你練刀,你總不願意,以後該怎麼才能保護好自己。”
“不是還有哥哥嗎?”
蘇鏡音眼眶一下就更紅了,泫然欲泣。
“哥哥不能一直保護我嗎?”
冷不防對上了那雙滿含依戀的淚眸。
蘇夢枕一句“不能”堵在了嗓子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