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進書中的生活很清閑。
這是與在地球時最不一樣的地方。作為一名忙碌的社畜,林一昀曾經的日常是在清晨的地鐵上困頓地迎接新一天的來臨。
他穿進書裡,從遭難的飛船中醒來的十三天後,加入了雄蟲保護協會;而在進入雄蟲保護協會工作的這十五天中——期間,雄蟲保護協會往厄斐·伯納禮的名下被劃去了一套獨棟别墅,甚至還提前為林一昀預支了半年的薪水,顯然早都清楚這位閣下如今的境遇。
雄蟲的花銷是難以估計的,原身等級不高,即便如此,他先前被全額凍結的私有财産依然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您還需要什麼嗎,請盡情吩咐,我們一定會竭盡所能。”同他在星網上對接的管理蟲輸入了足足五分鐘,才發來信息。
林一昀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另一頭的局促不安。
他多少能夠明白管理蟲的顧慮。
行事作風處處與從前不同,可以解釋為閣下的突發興起。但一位閣下的需求,尤其是花銷方面的需求,卻是實打實存在的。
在這個世界,雄蟲日常花費星币的地方數不勝數。單就厄斐在學院進修時訂購那些衣服、裝飾品的花銷,林一昀粗略換算了一下,得出的結論是,假設他還在地球上,想要有那麼多錢,差不多需要不吃不喝給老闆打個幾千年的工,才有希望。
非常的…奢侈。
無論哪兒的打工人都是打工人,打工蟲也不例外,出于某種微妙的惺惺相惜,他很快回複道不用了,便關閉了終端光腦。
他回複的内容并非推辭。說實話,除了落腳的地方,他其實沒有特别想要的東西——不算回到原本的世界的話。
林一昀攤開辦公桌上這個世界的書籍,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浏覽。
他來到雄蟲保護協會本身就是一種獨斷。一種可以說是有些任性的獨斷——死過一次之後,他實在反感被人為地或者說蟲為地幹預太多。
這導緻他現今的表現要比從前更缺乏幹勁,各方面都有點像一條被腌幹了的鹹魚。
系統也許是被他的“不思進取”刺激到出走了,它沒冒頭的這段時間,林一昀因此能夠短暫地擁有休憩跟看書的平靜。
S辦公區建在雄蟲保護協會光線充足的位置,裝潢混雜着歐式和古典的風格,室溫感應玻璃偶爾讓陽光通進室内,整間辦公室通透地浸在溫和的,暖融融的光裡。
紙張上的文字的顔色也被暈開。他翻閱着這本據說這個世界的雄蟲都偏愛的複古浪漫愛情小說,眼皮被困意壓得往下沉。
比起辦公室,這裡其實更像一個小型的私人休息室。
除卻小部分跟協會相關的資料,和紅木書櫃中大量專供雄蟲閱覽的書籍——星際時代的紙質書相當昂貴,可見雄蟲保護協會确實花了一大筆心血——幾乎沒有什麼東西了,雄蟲來上班這種事還是過于駭蟲聽聞,顯然這裡的工作蟲們絲毫不指望一位雄蟲閣下能做些什麼。
硬要說的話,沒什麼不好的。
【是啊,但親您還是不喜歡這裡】
一段時間沒出現的聲音突然出現難免有些意外。林一昀合上書,擦了擦剛才犯困擠出來的幾滴眼淚。他果然對結尾毫無懸念的愛情故事不感興趣,撐着看了将近一半已經對這本書盡了最大的尊重。
林一昀起身将書放回書櫃,同時在腦子裡說,“未經允許不要偷看我的想法,尊重一下宿主的隐私權。”
系統幹巴巴回了一句收到。林一昀則反身抽出一本風景蟲文注解,擱在桌上,磕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他翻了兩頁,說了個意想不到的理由,“也許因為我不喜歡蟲子吧。”
【……】
不止是系統,林一昀自己有時也會想。來到這兒後,他的待遇并不差,接待他的蟲雖然抓馬得發指,但跟工作上碰到的某些甲方相比,簡直是蟲好心善。他幾乎沒受什麼為難,甚至處處被細心呵護。
可他似乎始終無法對這個陌生的世界産生好感。
想來想去,林一昀最終隻能将其歸結于“不喜歡就是不太喜歡,沒有原因。”
他的手停留在紙張上,忽然擡起頭,露出了來到書中之後第一次可以稱之為沉重的神情,這神情是他從高樓墜下,從一片混沌中醒來時都沒有出現過的——他想到某種非常糟糕的可能,比喝完剛從冰箱裡取出過期了一個星期的酸奶更糟糕的可能。
他向系統問出了現下最關心的那個問題:“這個世界不會有蟑螂人吧?”
系統:【……】
【您關注的點實在是…非常特别】
系統委婉地提示:【親,您可以在您的終端郵箱收到已經打包好的,這本小說絕大部分的世界觀背景設定……】
它很快察覺到了傳輸數據被浏覽的痕迹,無比意外到:【您居然已經看過了?】
林一昀嗯了一聲,“包括這個小說的已公開部分,在你不在的時候看的,”他頓了頓,“隻是作為小說看下來,還不錯,就是有點長。”
【劇情會随着大綱的時間線逐漸後推,跟您憑借偏差值解鎖的程度相對應,目前劇情的偏差值是百分之五,正對應故事開展的初期,因此親可以閱讀的小說劇情也會相應被限制在這部分】
林一昀沒有回話。
他在看桌上那本沉甸甸的星際航遊注解。每字每句,看得異常詳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