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就在自己前方十米不到的樹葉堆裡,一雙黑眼睛正冷靜而無情地盯着他,觀察着他矮小的體型,拖沓的步态,他身上那些足以緻命的破綻。
就在男人路過這棟已經廢棄的高樓的時候,他忽然聽見了某種毫無前兆的簌簌聲響,随即不等他做出反應,一雙陌生的手已閃電般從他脖頸後伸出,快而準地用力勒住了他的咽喉。
這位安保連聲音都沒能發出,便立刻被這股力道拽入了一旁的樹葉堆裡。落葉被第二個人的體重砸得紛紛揚揚,而瘦小男人甚至來不及因吸入肺部的灰塵咳嗽,就被恐慌催動着勉強地攥住了纏繞在自己頸間的那條手臂——然而,也是這一瞬間,他聽見了那道代表着利器出鞘的不祥的聲音。
下一秒,冰冷的袖劍毫無猶豫地刺穿了他的右耳。沒有任何停頓,染血的劍尖一路深入組織,最後精準而徹底地破壞了他的腦幹。劇痛由此短暫地占領了片刻男人的神經,緊接着,永夜般的虛無降臨了。
等智子拔出袖劍的時候,手下的人已經意料之中地不再動彈。她将屍體拖進一旁的廢棄高樓之内,随後快速地解除了後者身上所有的衣物和随身物品,幸運的是,大多數新鮮的血迹都被樹葉遮掩,無論是帽子或者上衣都還沒有喪失它們最原始的功能。
于是她就将這身制服直接套在了外面,身體在衣物的包裹下開始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響聲和骨頭摩擦聲。一段時間過去,接着再從大樓裡走出來的就已經是那個瘦小男人了……除了臉,現在她沒有變裝的工具,隻好往臉上拍了些灰,又将帽子壓得更低一點。
屍體則被智子重新丢進了樹葉堆裡,她希望這能盡量減緩前者被發現的速度。然後智子确認了一下現在放在自己身上的物品,或者說遺物:強光手電筒,伸縮電棍,ID卡,手機,鑰匙,幾張零錢。
沒有煙,至少他不是出來抽煙的。
智子思索了兩秒,向工廠的反方向看去。
一輛大型卡車正緩緩行駛過來,大概是因為這一片的違章建築和廢棄建築太多,卡車并未深入,最終就停在了不遠處的角落裡。幾個男人從車上跳了下來,打開了貨箱,先丢了兩個塑料袋在地上,随後開始将裡面的貨物一盒一盒地往下搬。
智子壓了壓帽檐,用一種懶散的姿态踱了過去。直到走到對方面前她也沒有開口,隻是默默彎下腰,一聲不吭地将那些方形紙盒往塑料袋裡裝。拿起紙盒的時候,她的指腹感受到了盒子内傳來的熱度。
“月底了,這兩天都沒啥好菜,叫你們須藤哥擔待着點。”其中一個人對智子開口說道,“下個月我叫那邊多注意些。”
嗯,送飯的和帶飯的……結合死者瘦小的體型,他自然就是所有安保中那個最容易被推搡出來幫忙的後者。這兩撥人果然互相認識。但智子不知道死者說話是什麼風格,因此隻用對方的聲音長長地歎了口氣,仿佛非常沮喪。
說話的那人對此毫無察覺:“哎呀,别抱怨了。知道你們辛苦,但我們也沒辦法嘛。”
智子便順水推舟地收了聲,繼續保持沉默,手上動作則不着痕迹地加快了速度,近三十隻紙盒很快被分裝在了兩個塑料袋裡,雖然很沉,但對她來說自然不是問題。沒有跟他們道别,智子一手拎一隻袋子,轉過身慢吞吞地往回走。
那幾人也不覺有異,看樣子同樣不希望跟智子多費口舌,一個個很快上了車,頭也不回地開出去了。
智子就拎着那兩袋盒飯一路走到工廠,遠遠就看見安保亭旁邊設有門禁,裡面則是工廠,兩個安保剛巡完一圈在往回走,還有兩個安保剛巡過來,工廠門口則孤零零站着一個安保,正百無聊賴地發呆。
從人數來看,死者就是最外圍的安保,平時應該都和獨自站着的那個人一起看守大門。
智子卻看也沒看這幾個人,徑自往安保亭走去,越靠近腳步越快,最後她一把将兩個沉重的塑料袋砰地砸在了安保亭的窗口。
裡面的人吓了一跳,擡頭一看,就見高高聳起的紙盒将後面的人遮得嚴嚴實實,他隻能聽見從紙盒後傳來的熟悉的聲音:“幫個忙把這些發了,我急着解手,憋不行了。”
智子說話時并沒掩飾音量,甚至有意微微提高,随後她将身上帶着的那幾張零錢一股腦扔在了盒飯堆的最上方。對方見了果然沒有拒絕,隻猴急得先一把抓住了那些紙币,裡面的幾個安保聞言也大笑起來,一邊戲谑地發出調侃,一邊下意識走近擺放着盒飯的安保亭。
而這時,智子已經用死者的ID卡刷通了門禁,直奔工廠内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