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可以找到更适合自己的道路。”
或許前幾樣無關緊要,然而智子注定會被最後那一種可能性打動。對于過往的一切産生的厭倦不可避免,但現如今的生活同樣沒有給她帶來滿足,如果就此走上一條截然相反的道路,原本一眼就能望到盡頭的未來是不是也會有所不同?
“我很不擅長持久地思考,”智子記得自己當時是這樣回答的,“所以這件事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你。”
——能夠不再心生疑慮嗎?能夠不再回憶起那張失望的臉嗎?
她知道不少國家的政府都有一種類似于證人保護的灰色制度,會在情況允許的前提下吸納某些身份及經曆特殊的罪犯作為官方的秘密線人,即便過往的記錄可能永遠不會一筆勾銷,但仍會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給予某些便利和特權。
這當然也意味着要放棄現在中立的身份,意味着她會徹底成為某一方不死不休的對立面,遭受本不必要的未知和危險……可能蘇格蘭也是因此而感到愧疚和難以開口,畢竟智子原本沒有必要趟這灘渾水。
但對方那份隐約而委婉的好意同樣不容忽視,至少令智子覺得這件事值得一試。
……
東京都,港區,一條深而窄的小巷。
一輛和周邊環境格格不入的紅漆跑車歪斜地停在了巷口,其外觀設計相當漂亮甚至稱得上性感,以至于即便它已經匍匐在夜色之下,也依然足以吸引到大多數路邊行人的回頭和眼光,一隻手伸出了車窗外,明滅的一點紅光夾在指尖微弱地閃爍。
但很快,安靜的氣氛被一聲帶有字母F的咒罵聲打破,戴着黑色指套的手指用力地捏緊了一下,随後洩憤似地将煙頭彈開到地上。随後車門打開,留着齊耳短發的女人怒氣沖沖地踏了出來,狠狠地踩滅了那枚尚在閃爍的煙頭,她一隻手拿着電話貼在耳邊,另一隻手握成拳,用力地擊打了一下面前的空氣。
“你有沒有搞錯,卡爾瓦多斯?”意識到這裡不是安全屋的基安蒂對着電話那頭勉強壓低自己的音量:“直到十分鐘前我都還在跟你抱怨該死的貝爾摩德!然後現在你要找我借錢去給她買禮物?說真的,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我告訴過你她是怎麼他媽的挑釁我的!”
電話另一邊的聲音很嘈雜,背景似乎是某家酒吧,鼎沸的音樂和人聲嚴重影響了通話者說話的清晰程度,即便如此,作為其朋友的基安蒂仍能輕易分辨出那道略顯憂郁的男聲:“冷靜點,基安蒂,所以我等了十分鐘才跟你提起這件事。”
“十分鐘,”基安蒂深深地吸了口氣,接着換成英語重複了一遍:“我就隻值十分鐘?”
“而且我真的需要你的幫助。”卡爾瓦多斯無視了那個問句,在幾乎将他淹沒的背景音中有氣無力地說:“她在扮演克麗絲·溫亞德時期交往過的那個前男友最近送了她一條項鍊,而她收下了……該死,我知道她真正喜歡的是另一條,我也認為那更襯她的金發,她收到後一定會換下來現在這條的,它實在是太礙眼了……但我手頭能活動的資金不夠了……拜托,基安蒂,幫幫忙,就這一次……”
“你真是瘋了。跟一個愚蠢的男演員争風吃醋隻會讓你也變得一樣愚蠢,而我絕對不會為你的愚蠢買單,卡爾瓦多斯。”出于好朋友間同仇敵忾的立場,基安蒂先是附和着貶低了對方話裡的那個情敵,然而這并不能減少她對于這件事本身的厭惡:“拜托,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麼嗎?”
電話那邊的說話聲毫無反省之意,順利把基安蒂肉麻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我知道,親愛的,我就像一條可憐的小狗。像這樣低聲下氣地請求你,隻是因為他笨拙地想要獲得主人的歡心,所以你會幫助他嗎?”
“停!”她忍無可忍道:“這裡沒有你需要的動保協會會員,一個也沒有!見鬼,這種話也要跟我說,你在我面前就沒有一點羞恥之心嗎?”
“你知道我們是朋友,”卡爾瓦多斯說,“我們認識了那麼久,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有什麼必要瞞着你任何事?當然,我也不想瞞你任何事。”
沒等基安蒂仔細回味心中升起的那點感動之情,就聽他繼續說道:“所以你說我在和項鍊一起送過去的賀卡上寫什麼好?我剛才想到了一句話……‘有人說光是粒子,我卻說光是你的眼睛’。你覺得怎麼樣?”
“……”基安蒂:“我覺得光是忍住不抽你就已經用盡了力氣。”
她終于啪一下挂斷了電話。很快,手機屏幕再次亮起,是仍不死心的卡爾瓦多斯發來的帶着強烈訴求的簡訊:
“PLEASE.”
半分鐘後,坐在酒吧裡的卡爾瓦多斯也收到了回複:
“去死吧,和我那張還沒被凍結的銀行卡一起。你最好祈禱自己還記得它的密碼。”
與此同時,被好友氣到頭暈的基安蒂正靠在車邊強壓怒火。在面對着眼前黑暗而無聲的街景緩了好一會後,基安蒂才開始覺得氣順了一點,然後她拿起手機一看:沒有任何新短信。
這個男人甚至懶得和跟自己太熟的朋友道一聲謝,現在八成是已經迫不及待地刷卡去了。
基安蒂:“……我真是太讨厭狗了。”
想死,但總覺得該死的另有其人.jpg
這一瞬間真是起了殺心的基安蒂坐回車裡,猛地拿過放在副駕上的筆記本電腦,咬牙切齒地操作了幾下。頁面很快經曆了好幾次跳轉,最終顯示出來一個紅黑配色的網頁,上方标注着一個大寫的單詞:“XENOPHOB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