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服侍少夫人有好一段日子,知曉她淡然的性子,從不與人争執,何曾見過她不依不饒,咄咄逼人的樣子?像是堵着一股氣,發洩心中的情緒。
柳冉語氣冷淡,“他欠我的。”
姓謝,紅衣,又是在祭拜主母的安甯寺碰面,除了是那個全幽州城都知曉的張揚狂妄、頑劣不堪的謝舟,還會有誰?
大婚當日不顧後果奪門而去,令她成為衆矢之的,在府中的日子舉步維艱,甚至背後還辱罵她。若非為了母親,她怎甘願忍受這一切。
滿臉麻痘、又笨又醜、心腸歹毒的老女人?哼,如今不過是讓他簡單地認個錯罷了。
隻是不知現下母親情況如何。
柳冉憂心忡忡,當初父親為攀上謝家高枝,不惜以母親的性命作為要挾,周氏善妒歹毒,不知她走了以後,私下會不會将母親的藥斷掉。
“二位施主,方才有一位女施主托貧僧告知二位,馬車已在山下候着,望二位施主立刻收拾行李準備返程。”
不遠處走來一名小僧,向二人禮貌行禮後,将消息傳達給她們。
“那麼快?”香菱有些吃驚,“我還以為要等明後天才能回去。”
柳冉向沙彌道了謝,随後匆匆将包裹打包好下山。來接她們的也是昨日那嬷嬷,似乎等得很不耐煩,一張老臉拉得老長。
“府中傳消息,大少爺今日從撫州回來,老爺今夜設家宴,望大少夫人立刻回府。”
柳冉已經有所料到,點點頭,上了馬車。
這會兒沒下雨,道路好駛很多。聽到車外嘈雜的聲音,柳冉估摸着已經駛進了城内,擡手撩開簾子一角,将銀子遞去:“嬷嬷,麻煩你駛到柳府後門,隻需停留兩刻鐘,不會耽誤太長時間。”
當日謝舟甩手離開,府中大亂,因為此事她并無像其他女子一樣婚後歸甯,以至于三個多月未能見到母親,令她擔憂不已。
趁眼下有機會,柳冉決定回去看一下。
嬷嬷收了銀子,臉色緩和許多,語氣仍有些硬繃繃的:“兩刻鐘,一分都不能多了。”
車子停在柳府後門,柳冉在這生活十八年,第一次看到外面的高牆綠瓦,熟悉而陌生。
但時間緊迫,她來不及多看,從身上取出一枚鎖鑰,輕而易舉打開後門。那是她出嫁前,母親身邊服侍的丫鬟偷偷塞給她的,沒想到今日真的能派上用場。
柳冉讓香菱和嬷嬷在原地等待,隻身進入了柳府,一路過來避開經過的家丁與丫鬟,抵達母親的小院。
小院内依舊冷清孤寂,自從父親在九年前娶了小妾,生下一名男丁後,對病怏怏的母親棄如敝履。
柳冉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屋内光線昏暗,空氣彌漫着一股黴味兒,令人不适。
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随之響起,“綠茵,你回來了?幫我開些窗吧,這幾日下雨,悶得難受的要緊。”
“娘……”
“冉冉?咳咳……你,你回來了?”
榻上的婦人一聽,顧不着虛弱的身體,強撐着坐起來。紅了眼眶的柳冉連忙上前扶住她,“是我,娘。我回來了。”
“好好,回來就好。冉冉,你在謝府過得是不是不好,瞧着都瘦了。”
“沒有,我過得很好。娘,你呢?你的病怎麼樣?”
“娘的病好多了。”柳母牽起一抹勉強的笑容,安慰道,“你看,娘比以前精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