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冉提心吊膽生怕暴露謝舟頑劣的性子,而他卻一反常态收斂起來,循規蹈矩向柳母行了個晚輩的禮,“正是。”
柳母:“對了,你的身體可好些了?”
“娘。”柳冉彎起不太自然的笑容,橫在二人中間,“娘,今日舟車勞累,不如先用膳吧。”
緊跟上來的柳父點頭附和:“是啊,他倆過來得坐兩三個時辰的馬車,我已安排設宴,給這對新人洗洗塵。”
“也好。”
幾人随後轉到前堂落座,沒會兒功夫,硬菜已經做好呈上桌來。
“老爺,銘兒尚未過來,不若再等等?”
周氏壓低聲,往柳父身旁靠去,眼角的餘光卻瞥向隔着一個位置的柳母。
她常年卧病在床,平時極少出現衆人的面前,久而久之柳父左右兩邊的位置分别由周氏和柳銘占着,如今她坐在旁邊,這讓周氏不禁升起幾分危機感。
聞言,男人臉上顯露一絲怒意。周氏性子嬌蠻任性,放平常他睜一眼閉一隻眼由她去了,可眼下是正式場合,哪有讓客人等主人的道理?何況今日之事他還未跟她計較!
“等?等什麼等,你身為人母是如何教導的?有親家到訪,他連露個面都沒有,這像什麼話!”
當着衆人的面,周氏被柳父劈頭蓋臉臭罵一頓。努了努嘴,她委屈地坐了回去,一肚子的憋屈在胃裡翻滾。
以前他對自己說話的聲音都是刻意放輕,生怕含在嘴裡含化了,哪有像現在當着那麼多雙眼睛呵斥她?
即使她為柳家生了個兒子,但因為她們母女的存在,害得她遲遲無法擡上正妻之位。好不容易将柳冉嫁出去,日子總算有些盼頭了,可她又突然殺回來,攪到不得安甯。周氏越想越氣憤,壓抑内心的委屈無緣由地轉變成對柳冉二人的怨恨與憎惡。
“老爺,菜上齊了。”
“好。”
柳父點點頭,“大家動筷吧。都是一家人,都别客氣。”
說罷,似乎為了彰顯自己在家中慈父的形象,柳父動身夾住一塊焖得流油的紅燒肉放進相隔幾個位置的柳冉碗裡。
柳冉動作一滞,眸底越過一抹嫌棄和抗拒。
柳母提醒道:“老爺,冉冉不愛吃肉。”
“不愛吃肉也得吃,葷素搭配,營養跟上了,這樣才能給賢婿生個大胖小子。”他又夾了些素三絲送到謝舟碗中,語氣透着讨好:“賢婿,你說對吧?”
謝舟沒有表情笑了一下,冷聲道:“小爺不喜歡吃别人用筷箸夾過的東西。”
柳父此刻尴尬至極,接二連三的受挫,他的臉俨然有些挂不住。一旁的周氏生怕氣氛不夠僵硬,開始煽風點火:“謝姑爺,那雙筷子幹淨且沒動過,老爺作為長輩給你夾菜是一片好心,你不敬重他便罷了,如此拂他的面不太好吧?”
謝舟之所以是謝舟,他從不會因為顧及周圍人而有所收斂,在家裡他同樣擺臉色給劉氏難堪,何況眼前這個身份更低微的姨娘。
他漫不經心瞥去一眼,唇角勾起幾分譏笑,“小爺的臉面不是誰都受得起,你算什麼東西,區區一個小妾,膽敢教訓小爺來了?”
“你!”
周氏極其厭惡有人拿她的身份去揭她的傷疤,對方直戳她痛處,她當即怒了,桌子一拍猛然站起。
“你如何說話的?身為晚輩對長輩如此不敬,難道家中沒人管束?”
“夠了!”
不等謝舟回擊,倒是柳父先發話了。他一掌将一雙筷箸拍在飯桌上,橫眉豎眼怒道:“食不言寝不語,未見你以身作則?你若不想用膳,現在就下去!”
“老爺……”
周氏被這一吼,隻能憋屈地閉上嘴巴。
“他倆孩子回來一趟不容易,先吃飯吧。”柳母笑着打破平靜,夾起素菜放入柳冉碗中,随後拿過一個幹淨的瓷碗,另外夾了些送去給謝舟。
“娘,他不……”
“謝了。”
謝舟打斷柳冉的話,長臂一伸,大大方方接過來。末了,還沖柳冉得意地揚眉,就像兩個小孩子為在長輩面前搏得關注,裝乖讨好好讓長輩誇獎自己,顯得她故意為難對方。
柳冉捏緊筷身,一股莫名的氣堵在胸口,悶得她發慌。
這一幕落到柳老爺和周氏眼裡,二人心中頓時掀起軒然大波。
一個氣的,一個陷入沉思。
當初他還以為柳冉不受待見,如今親眼目睹了方知謝舟竟如此寵愛她,不僅為她改變原則,甚至不放過任何眉來眼去的機會,看來傳聞真不可全信啊。
可惜柳冉聽不到柳老爺感慨的心聲,否則她會忍不住戳破他瞎了的雙眼!
此時,感受到桌側那股充滿惡意眼神的柳冉,暗忖趕緊趁回門三日的時間部署,絕不能再讓母親陷入無藥可醫的境地。
一頓飯,幾人吃得心照不宣。柳冉回到自己出嫁前的閨房,裡面已經打掃幹淨了,甚至添置一些從未有過的精緻擺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