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行了一禮，堅定地回了聲“是”。

不一會兒，幾名士兵分别拿了一條三指寬的白布，一罐空酒壺、幾塊銅錢、一把工藝精巧的弓和幾支白羽箭上來。

蕭煜起身在場邊踱了幾步，擡眼看了一眼正午的驕陽，淡聲道：“聽聞你箭術過人，不知失去了雙眼，還有沒有一樣的準頭。”輕飄飄的一句，卻讓在場的大部分人替葉無常涼了心。

這是要讓他蒙眼聽聲辨位，用弓箭射中酒壺裡的銅錢！

但這樣的技藝，莫說是蕭煜，就算是薛自池都不一定能做到，需要超乎常人的敏銳力和沉靜的内心才可以。

但葉無常一聲不吭，徑直拿起那白布遮在了自己的雙眼上。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斜陽之下，他身量挺拔，矗立在武台之上，風拂過吹起腦後的馬尾，飄飄然。拿起幾支雪白的羽箭，他彎弓搭箭，堅實的小臂蓄滿力量。

蕭煜将幾枚銅錢随手丢進酒壺，向後走了兩步，然後猛地往前一抛，酒壺帶着撞擊着叮叮作響的銅币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葉無常側耳傾聽，聲音仿佛慢下來，随着銅币的顫動，他的動作随之移動，盯準目标，就是現在！他放開弓弦，幾支利箭劃破長空，以一種讓人看不清的速度迅速閃過，酒壺刹那間被擊穿，碎片落了滿地，最後利箭狠狠釘進石牆裡，入牆二寸，而那三支箭頭上就是剛剛蕭煜放進酒壺的三塊銅币。

一時間，所有人都停滞了呼吸，目瞪口呆。

葉無常扯下雙眼上的白布，那白布登時随着突來的大風飄走，他還是一動不動地屹立在台上，衣擺，烏黑的發随風飄揚，周身的氣場隐隐發生了改變。

蕭十安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葉無常，心中悸動，明明還是他，為什麼就是感覺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此刻的葉無常神情自若，目光卻堅定地看向她，少了平日的卑然，多了幾分傲氣和與蕭煜相像的王者風氣，叫人不敢直視他。

他一雙銳利的眼緊盯着蕭十安，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到隐隐的危險……

“好！”回過神來的衆人，都為他的箭術所折服，情不自禁地為他鼓起掌來。

“看不出來啊，這南樂人有兩把刷子！”

“再有兩把刷子也是南樂人，你哪國的？”

“……”

掌聲平息，蕭煜又随手拍了兩下以示敬佩，扯出了一個毫無笑意的微笑，“不錯，有點本事。”

葉無常隻在那一瞬又突然恢複了往日的神情，卑然道：“大殿下過譽。”

兩兩對視，蕭煜終是松了氣，“葉無常……”他低聲念着這個名字，然後擺手道：“你繼續跟着公主吧。”

蕭十安一聽，忙松了一口氣。

“多謝大殿下。”他将身彎得更低。

蕭允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手有些不穩地喝了口茶，幸好他剛剛沒找葉無常，不然肯定輸得更難看……不過蕭煜居然沒找他茬了？這倒是件好事。

曦雪神色諱莫如深，一言不發地看了看葉無常，又看了看蕭十安。她就在公主身邊，自然看見了葉無常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鋒利光芒，年幼的殿下可能讀不懂這情緒，可久處宮城的曦雪卻明白，那是貪婪，觸及爆發的占有欲……

葉無常此人，絕不能留。

各人心懷鬼胎，而蕭十安心下還想着當時葉無常的狀态，活像是另一個人，讓她不禁毛骨悚然。那樣的眼神，她隻有在一個人身上也看見過，那就是——鄭重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