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午後的陽光透過窗簾布,擊打在地上時落下的小小光斑。
身邊的貝爾摩德唏噓的吹了聲口哨:“...啊……美國佬每次弄過來的卧底都别有一番姿色……”
安室透愣了一下,不動聲色的用低沉的聲音問:FBI?
美麗的女人打了個響指:“看起來你的消息比我靈通。”
又過了半晌,強光照射下的男人沒有任何抵抗的動作。他直起身,依舊如同玩笑一般向車内的兩人比了個手勢,長長的黑發被帶着油氣腥味的海風吹起。
貝爾摩德轉向安室透,勾起嘴角剛要說什麼,安室透卻徑直起身打開車門下了車。
他的聲音被海風幾乎要吹散了:
“……那麼...請讓我來解決這個雜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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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光燈給逆光走來的男人鍍上赫赫的金光,在赤井秀一眼裡好像如同摩西分海那樣神聖。他嘴裡還有沒咽下去的血腥味,此刻卻翻湧起幾分幹澀的近乎于苦澀的甜味。
他看着安室透,腦子裡第一時間浮現的居然不是那無數個耳鬓厮磨的夜晚,他回想起的卻是在那個昏暗的小酒館裡借酒裝瘋,給眸色淺薄的日本公安拉一曲不成調子的生日快樂歌。
那時黃昏的太陽照在附近碼頭的海面上,海水好像燃燒起來的大火,要将這一切都燒得了無蹤迹。
自從為了調查父親的蹤迹而進入FBI,從而卧底進入黑衣組織,他從不敢真正醉去,生怕一步踏錯使得滿盤的算計落空。
他是把性命捆在繩索上的人,瀕死的快感是胸中苦毒怨恨的唯一解藥。赤井秀一習慣了行走在暗處的人。
所以當注視着降谷零時他好像注視着一團冽冽燃燒的焰火。
為了理想和國家燃燒跳躍的烈火。
那團不屬于他的火。
其實赤井秀一的手風琴拉的很好,他大學時在酒吧兼職,就是靠這玩意掙零花。
小時候父親教他時他總是不耐煩,懶得練這種枯燥無趣的東西,也從沒有秀吉的耐心,卻沒想到後來還會要用這手風琴讨人歡心。
當時赤井秀一踩着搖搖欲墜的小闆凳,望着面前的日本公安,竟然罕見的覺得身如危樓。
他清醒的很,卻拉了最最爛的一曲。
親吻降谷零面頰是他想:
好了,我們兩個完蛋了,讓我愛你吧。
讓我們共同在燃燒的海水裡溺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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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注視着安室透向自己走來的身影,赤井秀一又感覺到了當時那種搖搖欲墜的興奮感。他好像站在懸崖邊緣,有大風推着他要往懸崖後逃開。
他卻是那個執意要往裡跳的瘋子。
“……有什麼遺言嗎。”男人的金色頭發被風吹起幾縷,瞳孔的顔色依然淡薄而柔潤。他沒有問當初自己“處決”的那個同是日本公安的卧底。
赤井秀一也沒有說。
他隻是繼續注視着眼前的男人,聽到自己的聲音像是被子彈打出了漏洞,汩汩的向外冒着鮮血:
“……我親愛的...你殺死我和放過我的可能性是50%和50%……”
他又拿起那副老生常談的口頭禅。毫無依據的無厘頭50%和50%的論調。
“……然而因為我愛你。”
“所以我100%的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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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響起槍響。
被遊輪轟然起鳴的聲音遮蓋。
再看不見男人的身影。
波本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從貝爾摩德的位置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看到金發的男人沉默的伫立着,突然低下頭抹了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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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透靠在副駕駛,偏頭看着窗外。
車窗被打開,風湧進來塞滿了空曠的車廂。貝爾摩德很識趣的沒有說話,隻是用眼角飛了一眼扭頭看窗外的男人,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聽到了一聲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