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軍召寓前來,可是有要事吩咐?”
左寓竭力淡定地詢問。
他暫時是不太希望被王适安召見的。
主要是心虛。
那天一沖動把大将軍的話複述給了張思,回過味來的時候,他半夜再也沒睡好過,總是夢到那天說的話被大将軍得知,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每次噩夢做到這裡就醒了,他根本不敢想大将軍知道了會有什麼後果。
這件事懸在心上,時刻磋磨着他的心靈,但他又不敢讓大将軍知道,不敢面對可能的後果,他……
他好害怕。
王适安輕笑了一聲,左寓頓時打了個冷戰。
“士繼難道也感染了風寒?”王适安瞥見他姿态,疑惑道。
左寓:“……啊,是的!”
王适安眉峰一皺,直覺左寓有些不對勁。但他也是信任左寓的,左寓随軍數載,殚精竭慮,他從不會懷疑左寓背叛。
王适安揮手招來身邊一個侍人,附耳說了幾句,接着轉頭讓左寓入座。
“我欲送李秋思入宮,士繼以為如何?”
李秋思正是被王适安攻下的成益的公主。
攻破成益後,成益的宗室與财産就都落入王适安手中。
左寓對李秋思有印象,李秋思極為貌美,一颦一笑都有楚楚可憐之韻。
想到李秋思的美貌,左寓一下明白了王适安的打算,恭維道:“大将軍英明。”
那小皇帝沒見過世面,看到如此美人,肯定被迷得魂飛天外,就不會惦記将軍了。
王适安:“哦。”
雖然是他自己提出,但得到左寓贊同後,态度并不熱情。
左寓理解王适安情緒不佳,李秋思實在美麗,要送出去,大将軍定然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王适安手指握緊,片刻之後松開,聲音平緩:“除此之外,我有另一件事告知于你。”
左寓神色一肅:“屬下願為大将軍效死。”
王适安:“以後我行軍,你不用跟着了。”
左寓:“啊?”
他第一想法就是王适安不想用他了,要把他排除到勢力範圍之外,但轉眼又覺得不可能。
這些年他一心隻想着王适安的大業,為王适安出力良多,王适安沒有理由抛棄他。
隻能是……
左寓:“大将軍要我在京中把握形勢,随時為大将軍策應?”
王适安:“嗯。”
他那天入宮之後,才從其他人嘴裡知道,原來加封是和慶功宴一起确定的,建康城中人人皆知,隻是無人向他傳消息而已。
京中無人,以至于鬧出這樣的誤會。
王适安道:“我已經上疏舉薦你為丹陽尹,不日诏書便會到你府上,等着赴任就是。”
左寓在王适安還沒進入建康諸公眼裡時就跟随了王适安,一路跟下來,見證了王适安種種際遇和變化。
王适安最終目的是什麼,他心知肚明。
為了将軍的大業,他……
左寓又發現了一個盲點。
留在建康隔三差五就能見到皇帝,萬一皇帝看到他,睹他思大将軍,他的處境難免尴尬。
王适安察覺左寓的猶豫,“不願意嗎?”
左寓:“……”
罷了,隻要皇帝不去找大将軍的麻煩,為了大将軍,他犧牲一下也是有價值的。
而且皇帝雖然沒文化,但單論長相還是很優秀的,也不是特别難熬。
左寓一咬牙,下定決心,彎腰道:“屬下願意。”
“好,”王适安上前将他扶起,同時道,“方才我讓下人請的醫師已經到了,就讓他們為你診治一番。”
左寓:“……”
現在說風寒已經好了來得及嗎?
*
奏請提拔左寓做丹陽尹的奏章很快被遞到了崔衍昭這裡。
崔衍昭“啪”一下蓋上章。
他是一個無情的蓋章機器。
所有出現在他面前的奏章,都經曆了一番背後勢力的鬥争,除了極少數,其他的他都隻需要蓋章就行。
崔衍昭日常起居在太極殿東殿,召見臣子也在這裡。
經人通傳後,王清輕搖羽扇,邁着不緊不慢地步子進入殿内。
他優雅地一拱手:“臣有要事禀告陛下。”
因為風寒,崔衍昭這幾天隻需要收到奏章後蓋個章,其餘什麼都不用做。
他每日固定一個時間段蓋章,其他時候都在太廟裡祭祀。
這種擺爛的生活還是很不錯的。
崔衍昭拒絕增加工作量:“朕身體未愈,一應事務還需勞煩愛卿。”
王清态度堅決:“此事還是需要陛下同意。”
他從袖中取出一卷冊文,道:“臣等已為大行皇帝拟定谥号,還請陛下定奪。”
崔衍昭:“……”
這件事确實得他這個嗣皇帝來。
崔衍昭把冊文拿到手裡,看了一下。
“……今請上大行皇帝尊谥為武皇帝,廟号高祖。”
克定禍亂曰武,便宜養父也是靠戰功一步步晉封,直到受禅稱帝的。
崔衍昭:“并無問題。朕擇日便舉辦祭典,将此事告天。”
想到養父,他心情有些沉重。
養父的劇本本來也是一代雄主,可去世得偏偏那麼快,什麼都沒來得及做。
這個時代的皇帝死亡率很高,要結束這種亂局,必須要一個統一穩定的政權。
但不知道要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