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面容一肅,道:“陛下,還有一件事。”
崔衍昭:“?”
王清:“有人向臣言,大将軍似有犯上作亂之心。”
其實不用人說,他早就知道了。
先帝崩逝,王适安不但不回京,還惦記着戰功,上奏請求攻伐成益的時候,反心便昭然若揭。
隻是他現在才決心告訴崔衍昭。
從崔衍昭讓他代理政務後,他的心有那麼一點點被打動。
居然對他信任至此。
而且崔衍昭登基近一個月,朝臣居然一個都沒有死!
一個都沒有!
這讓他現在很想做一個良臣、忠臣。
而且不知道是誰說的“江南多好臣,一歲易百主”,後半句簡直是污蔑。
他必須證明他們江南多的是良臣、忠臣,比如他自己就是一個。
隻要崔衍昭點頭,他立刻就為崔衍昭出謀劃策,除掉王适安。
但是在他提了這句之後,崔衍昭态度驟然冷淡:“卿多心了。”
是“卿”,不是“愛卿”,愛它忽然就消失了。
王清:“陛下!”
崔衍昭:“朕深知适安之心,愛卿毋複多言。”
他還擔心王适安不想反呢,到時候連接盤俠都沒有,又是一場混戰。
王清:“?”
崔衍昭揮揮手:“朕累了。”
崔衍昭自己還是希望皇權能平穩讓渡的,最好不要又發生亂七八糟的沖突,内耗本來就消耗了不少的國力。
這種可能引發沖突的事情,他絕對不支持。
王清:“……”
崔衍昭已經擺出不願意多說的态度,王清隻能退下。
但饒是修養再好,再覺得不該随意揣測他人,他也忍不住腹诽王适安是不是會妖術,迷惑了陛下。
越想他越覺得有道理。
王清決定回去後就尋找道士,算一算王适安是不是有貓膩。
崔衍昭給剩下的奏章蓋完章,想起來那個給他獻假藥的犯罪分子。
他當時醒來還沒喝一口藥,第一件就是把人投诏獄裡。
這幾天,他的想法也一直在“此人罪不至死”和“得罪了他還想活”裡來回搖擺。
現在大抵是病快好了,他也覺得對方罪不至死。
而且他根據虞堪之提供的名單挨個查過,發現那天唯一經過含章殿的外人隻有王适安。
王适安可以直接排除,他印象裡那個對象還挺主動的,不像王适安能做出來的。
其他都是宮内侍人,沒有任何一個有時間在含章殿逗留。
可以确信那天晚上純粹是個夢。
藥師雖然給了假藥,但造成的後果并不嚴重,也沒必要讓人死。
崔衍昭撐着幾案思考了一會。
既然不打算讓人死,那就把人叫回來發揮一下作用。
叫回來研究火藥吧。
他隐隐約約記得一些方程式,但是那些元素之類在這個時代對應的物品他并不清楚。
有的似乎需要采礦?
*
距離大赦才過去不到一月,現在的诏獄空蕩蕩的。
楊虛志躺在茅草堆上,沒有絲毫激情地瞪着斑駁的天花闆。
他很後悔。
清淨丹煉不出來就算了,老實承認,而不是用其他丹藥冒充,肯定不會比現在被罰的重。
他是皇帝親自下诏送進來的犯人,獄卒們對他十分不客氣,對他處刑時根本沒留情過。
他知道這是他應得的,但還是太痛苦了。
如果能重來,他要轉行,再也不煉丹了。
“楊虛志,陛下要見你。”
一道冷淡的聲音在外間響起,随後便是獄卒開鎖的聲音。
楊虛志幾乎以為是幻聽,緩緩轉過臉,才發現一身着官服的青年站在外頭,冷淡傲慢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憑着這身官服,楊虛志認出來,這是都官郎中謝恪。
兩名獄卒把他架起來,謝恪在前面走,到了一處明亮的房間,獄卒才松手,他無力地跪在地上。
崔衍昭看到楊虛志,手裡的茶杯差點沒端穩。
他隻在電視劇裡看過狼狽成這樣的人,但那是化妝效果,現在楊虛志卻是真的被折磨成這樣。
崔衍昭掩飾性地喝了一口茶。
他心裡挺複雜的,一邊覺得太殘忍,一邊又覺得理應如此。
如果這個人當時給他的是毒藥,現在他已經沒命了。
就按這個時代的邏輯來說,楊虛志的行為夷三族都不為過。
崔衍昭收拾心情,問道:“還煉丹嗎?”
楊虛志隻覺得崔衍昭是來問罪的,瘋狂搖頭:“如果能重來,臣絕不會煉丹!”
說得很堅定。
然後便聽見崔衍昭猶疑的聲音:“那你去挖礦?”
楊虛志:“……”
陛下似乎并沒有殺他之意。
但是挖礦死亡率有點高。
楊虛志:“陛下,臣的畢生夢想就是丹道有成啊!”
瘋狂磕頭。
崔衍昭感覺這人再磕下去真的會死在他面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