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晌午,夏蟬鳴躁,熱烈日光鋪下,令人心煩意亂。
李秋思低頭斂袖,小心翼翼跟在王适安身後。
她身段婀娜,腰帶與裙擺随步伐微動,風緻極佳。
王适安出于自己也描述不清的心态,親自帶上了這個曾經的公主進宮。
國破被俘的這段日子,李秋思安靜地等待着安排。
對于國破,她并無多少感想。
叔叔殺了父親繼位,她的兄弟也被盡數屠殺。
連番的血腥動亂已經讓她麻木不仁。
于她而言,能保住性命便已足夠。
崔衍昭聽見宮人報告大将軍王适安求見。
應該是為了北伐的事。
王适安急于建立功業刷取威望,然後走篡位流程,心心念念的自然也隻有北伐。
宮人禀告道:“陛下,大将軍還帶來了成益的公主。”
崔衍昭疑惑地側了下頭。
怎麼還帶個公主,難道是要請求賜婚?
将軍和公主欸。
崔衍昭腦中瞬間劃過幾部古裝偶像劇。
這麼一想還有點見證愛情的小激動。
“讓他們進來。”
“是。”
李秋思跟在王适安身後入殿。
對朝廷的皇帝,她心中是有些好奇的,她不知道他年紀如何、長相如何、脾性如何,隻知道王适安要把她獻給他。
這個陌生人,将把握她餘生的性命。
但出于謹慎,她還是始終低着頭,隻調動着其他感官試圖描摹對方。
王适安:“陛下,她原來是成益的公主,李秋思。”
雖然是在給崔衍昭介紹,但他把李秋思擋在身後,崔衍昭隻能看到李秋思青色的衣角。
崔衍昭:“……”額。
王适安繼續道:“臣欲将她獻與陛下。”
聲音冷硬,散發着陣陣寒意。
“不用了,不用了。”崔衍昭趕緊拒絕。
居然是給他的。
但他連自己還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就不要連累其他姑娘了。
崔衍昭有理有據地拒絕:“朕尚在孝期,大将軍莫要讓朕為難。”
他聲音溫柔,不急不緩,聽在耳中很是令人惬意。
李秋思斂目,暗暗地猜測着崔衍昭的性格。
似乎是個仁弱之人。
而且如今亂世,守孝之習早已瓦解。誰也不知自己能活幾時,不若在有限生命中縱情恣樂。
但這樣的人應該很好相處,不至于讓她像在将軍府中那樣提心吊膽。
聞聽崔衍昭拒絕,王适安不知為何,心裡有着隐隐的竊喜。
可若讓他人得知他被崔衍昭拒絕,難免影響威望。
王适安動作比思想更快:“陛下當真不收?”
問話時,眼眸略微一眯,上身前傾,壓迫之意毫不掩飾。
崔衍昭:“……朕謝大将軍美意。”
威脅他是吧?好,那他……答應。
正好可以陪伴太後,說不定就和太後很契合。
如果實在與太後不合适,也可以封個宮内的女官,總不至于被到時候的政變牽扯到。
他讓人把李秋思帶去安排到太後的宮殿裡。
全程王适安将李秋思遮得嚴實,他都沒看到李秋思的長相。
宮人去送李秋思,室内暫時隻剩崔衍昭和王适安二人。
王适安神色更加冷凝。
進獻李秋思本是他的意圖,可崔衍昭答應後,他心裡又偏偏有種奇異的難堪。
崔衍昭:“大将軍還有何事?”
王适安硬給他塞人,他倒沒什麼感覺,宮裡怎麼也不缺安排一個人的地方。
可能是想安排探聽消息的間諜。崔衍昭如是想道。
王适安走近,身影幾乎能蓋住崔衍昭。
他對幾案後的崔衍昭道:“臣請陛下準予北伐。”
崔衍昭就知道又是為了這件事,但……
兵戶制度發展到現在,兵士地位與奴婢一樣低,本就士氣不高。
加之前朝直接有人提出一旦出現逃兵,就用其全家補上,直接起了反作用。
現在士氣有多低落可想而知。
從前朝到現在也不過兩年過去,矛盾并沒有真正平息。
留一段時間休養生息是必要的。
而且他答應了也沒用,他畢竟沒有實權,就算批了奏章,朝中文武也不會同意。
除非真有願意服從他的大臣。
崔衍昭:“不可。”
王适安低眉,英朗眉峰隐在陰影之間:“陛下疑我?”
說話間,手掌按在腰間玉首班劍之上。
班劍是禮儀用器,劍身為木質。
崔衍昭餘光看到王适安的動作,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知道這不是真劍,因為這把劍就是他下發完給王适安加封的诏書後,讓宮人和其他賞賜一起帶到王适安府上的。
但王适安看起來似乎要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