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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纭纭方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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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将他攙扶起來,周子仁彎身低語:“多謝哥哥。”不等對方推拒,他塞一條帕子到對方手裡,轉身向餘人接着道:“子仁有一推測。今日之事,匣子落在學堂本是意外,歇課時隻祐齊哥哥一人在學堂亦非尋常——如無未蔔先知之力,祐齊哥哥自不必冒險行此舉。且祐齊哥哥若拿了印章,想必不會随意丢在書案底下,方才也不至答應搜查。此事确有許多不通之處。”

印博汶面無表情:“依你的意思,我這印章是自己長腳跑他那兒去的?”

“子仁并非此意。”周子仁答,“請諸位同窗随子仁細看。”

他緩步至印博汶身邊,把印章擺到他書案的一角,再退到前一張書案旁。

“博汶哥哥在小考用過印章,此後印章亦可能一直擺在書案上。歇課時保管匣子的哥哥急着買涼茶,其他同窗又都離了學堂,人多來往,書案上的印章或許便掉落在地。”這般解說完,周子仁提步走過,衣擺輕輕一帶,印章便摔落下去。他止住身形,垂頭看印章在席上搖擺兩下,慢慢朝一個方向滾動起來。跟着印章前踱,周子仁繼續道:“學堂地闆原為木架,許是受熱受潮的緣故,如今中心已見變形。适才子仁走過這裡,發現博汶哥哥的書案恰在地闆高突處。而祐齊哥哥的書案……”

啪嗒一聲輕響,印章撞上一處障礙,再不能前行。衆人一看,那障礙不偏不倚,正是圓臉家奴指認的書案矮腳。

猜想得到印證,周子仁輕籲一口氣:“果然。”

此番演示着實不可思議,圍觀的學生面面相觑。

“所以……都是巧合?”

周子仁點頭。

“依子仁之見,應是誤會一場。”

“嘩啦”一串刺耳的響動炸開,有人“啊”地驚跳起身,定睛一看,竟是印博汶書案上的茶碗和瓷壺摔碎在地。印博汶忍無可忍地騰起身,踢翻書案大罵:“什麼狗屁誤會!無憑無據,妄想拿幾句想象就替他開脫,做夢!”

“博汶哥……”

“住口!你一個中鎮族人,卑躬屈膝讨好他們這等賤奴,腦子是被門夾了?!”粗暴地打斷周子仁,印博汶一拂衣袖,指着張祐齊的鼻子道:“别以為答卷寫得好便可脫罪!南熒人盡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不定那答卷也是他偷來的!”

“你胡說!”婁家祯跳起來,“分明是你嫉恨祐齊聰明,非要栽贓到他頭上!”

“要治你們一個死罪還不容易,何須費神栽贓!”印博汶大喝,“給我拿下張祐齊!”

低着腦袋的家奴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咬牙沖張祐齊撲過去。

“等等——”周子仁追上前去拉,但那裡拉得住?不知誰用力一掙,他便摔跌到地上。那頭許雙明勾腳一擡,撈起翻飛而上的書案即沖來人揮去。隻聽“砰砰”、“啊喲”幾聲連響,那幾個瘦弱的奴仆已被撂倒在地,惟有那挎刀的側身閃過,一提膝蓋直擊少年手腕。許雙明吃痛松手,擰腰猛一回肘,未及那人腹間便教他赤手擋下,緊拿住不放。一手動彈不得,許雙明甩腿掃向對方下盤,哪知對方修過内功,他全力一腳竟如踢上鐵闆,對方卻紋絲不動!

挎刀那人冷着臉,捉許雙明肩頭一甩,鐵爪朝張祐齊伸去。

“祐齊!”許雙明驚呼,險險穩住腳步,從衣襟裡摸出一物就急撲上前。

周子仁一驚:“不可!”

幾乎在他疾呼的瞬間,刀光一閃,那兩人的動作同時定下來。挎刀人的手距張祐齊僅一寸之遙,頸側橫一雪白寒刃,再進一毫便要被割破頸脈。而許雙明右手空空,人僵在三步之外,額間抵一柄竹削的匕首,神情怔忪。那匕首削得鋒利,頂在他額上的卻是手柄,教吳克元反手握住,穩如泰山。他站在許雙明與挎刀人之間,左手執刀、右手緊握匕首,玄底面具覆臉,雖未傷一人,也足令在場所有人驚詫。

“影……影衛!誰的影衛!?”

衆人慌亂一片,大多目光投向印博汶,誰知他按劍杵在原地,同樣一臉震驚。

“放下兵器。”威嚴的男聲赫然響起,“誰許你們在老夫的學堂動武?”

那聲音不似喊出來的,然而渾厚清晰,一瞬即穿透整間學舍。吳克元聞聲收刀,将那柄竹匕首納進衣襟,忽略許雙明不可置信的表情,上前扶起周子仁。

“是夫子!”

“夫子回來了!”

有人輕聲歡呼,左顧右盼。竹梯上傳來嘎吱嘎吱的腳步聲,楊青卓負手步入學舍,瞥一眼還堵在張祐齊跟前的挎刀人。那人一頓,垂頭退下。“夫子!”印博汶怒氣沖沖,抱拳一揖道:“張祐齊偷我印章,他大哥還打傷我家奴!是可忍孰不可忍,請您務必做主!”

“你颠倒黑白!”

“是你要栽贓給祐齊!”

底下立刻吵嚷起來。“安靜!”楊夫子鎖緊眉頭,“凡骐,你來說。”

被點名的邱凡骐還貼着牆根,他與張祐齊年紀相仿,因是平民學生,一直站得最遠,既不看熱鬧也不出聲。這時見所有人的視線都轉過來,他臉上一紅,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硬着頭皮走上前,邱凡骐埋低腦袋,吞吞吐吐半天,将事情原委詳說一遍。他嗓音本壓得低,到最後已細如蚊吟,楊夫子聽了也未呵責,隻待衆人徹底安靜下來,才開口道:“子仁既已厘清經過,你們可還有異議?”

“周子仁所述皆不過推測,學生不服!”印博汶頭一個站出來,“印章從張祐齊那兒搜出來,人證物證俱在!他有什麼?一張嘴罷了!”

楊夫子面色不變。

“子仁對此有何說法?”

周子仁恭行一禮。經曆方才的撕扯,他衣裳和發髻稍嫌淩亂,面上的驚慌卻已褪去。

“此事有諸多不通之處,但确也難證祐齊哥哥無罪。”

許雙明臉色一變,而一旁婁家祯險些跳起來,又驚又怒道:“你什麼意思啊!?方才明明還向着我們,怎麼夫子一來就變臉!”

四周響起嗡嗡議論,楊夫子示意肅靜,注視身旁小兒道:“既如此,你适才為何主張誤會一場?”“一來,證據不全,且存不通,即為疑罪。”周子仁俯首明釋,神态沉靜,“二來,疑罪從無,可避冤獄,得彰公正。三來,同窗共處,理應和睦,相互信任。”

“罪犯不伏法,何來公正可言?”印博汶沖口譏諷。周子仁欲答,卻見楊夫子再一擡手:“你二人的意思老夫已明白。祐齊,印章是你拿的嗎?”

張祐齊跪下來,伏地而拜。“夫子,我沒拿。”他眼眶通紅、臉龐緊繃,話音已然沙啞,仍挺直腰杆莊重道:“我家貧寒,但不義之财不可取,張嬸一貫耳提面命,我絕不敢違背。”

“好,此事老夫清楚了。”楊夫子颔首道。他轉身面向其餘學生,見在場的都仔細聽着,才肅然宣布:“失物現已尋回,既無确鑿罪證,即推定祐齊無罪。今日之事,日後不許再提。”

“夫子!”印博汶勃然變色,“有罪不受罰,豈非縱惡!”

“祐齊清清白白,哪來的推定無罪!”許雙明也搶道。

“大哥——”急忙拉住他,張祐齊低聲相勸:“夫子的話有理,你不必再說了。”

仿佛沒瞧見學生遲疑的面孔,楊青卓踱至張祐齊書案邊,彎腰撿起那枚印章。“人之無信則失德,國之無信則失本。”他停步在印博汶跟前,遞上印章道:“疑罪非有罪,亦非無罪。若疑罪從有,冤獄即盛,官府失信于民,公正不再,必使百姓不安,人人自危。故疑罪從無,方得公平。”

太陽穴突突直跳,印博汶不去接印章,隻問:“依夫子所言,便是暴徒殺人取命、人人得而誅之,如無确鑿證據,也不得治他的罪?”

楊青卓合眼。

“甯可放過,不可錯殺。”

好一個不可錯殺!印博汶怒不可遏。

“死者何辜,其性命竟不比一個窮兇極惡的罪人!”

“就是!這等謬論,怎能服衆!”郁有旭跟着嚷道。

“是了。”楊青卓望進印博汶眼裡,“罪人之命,自不比無辜者的性命。”

聽懂他的意思,印博汶一震,随即惱怒地紅了眼。郁有旭不明所以,還要再幫腔幾句,便聽印博汶狠狠道:“好!話已至此,學生無可辯駁!”他一把奪過印章扔開,回身怒視張祐齊和許雙明,“推定無罪,亦非無罪!公道自在人心,無恥之徒必遭報應!你們且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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