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館五層的大樓,每個房間的燈都似乎亮了起來。
城市的黑夜被燒成了白晝,炮火聲越來越近,此起彼伏的槍聲不過是小菜一碟,重武器爆炸帶來的震顫,讓整個大樓都在戰栗地顫抖。
恐懼在每個人的臉上流竄。
“邱慈!邱慈!快!跟我走!”有人在辦公室外叫邱慈的名字。
短暫的沉默之後,整個大使館都仿佛沸騰起來。
許之窈也跟着邱慈跑出來。
神色凝重的工作人員行色匆匆,平民們則又自發的聚集在三樓的餐廳,偌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遠處的景象,那紅彤彤的天空象征着十分不好的結果。
“是機場嗎?”
“不能吧?”
氣氛早已不是之前讨論被挾持的同胞時那般熱烈,人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三三兩兩的民工窩在角落裡抽煙,說話間有人害怕地啜泣起來。
透過玻璃窗,許之窈再次見到了宋星河。
他帶着他的兵們開始集結,這一次似乎所有駐紮在營地的士兵們都傾巢而出,軍用吉普于夜色中逆行,向火光的方向駛去。
幾個小時後,許之窈在當地的新聞中确認了傳言,機場真的被炸毀了。
每個成年人的目光都透着麻木和茫然。
機場被炸毀了要怎麼辦?他們還能活着離開這裡嗎?
沒多久,邱慈便和他的上司匆匆趕來。
“是的,機場确實是被炸毀了,但是請大家不要恐慌,大使館正在協調坎裡亞其他地區的機場,以及跨越國境線的可能。”邱慈面色蒼白,但還是竭力鎮定地對所有人說。
“對對對,坎裡亞不行,我們可以去拉萬!拉萬近,還靠海!我們可以坐船走!”
“是是是,走拉萬走拉萬!”有人跟着跳起來。
許之窈看着邱慈明顯越發蒼白的臉,默默打開手機搜索地圖。
到拉萬乘船,确實是目前離開坎裡亞的最短路徑,隻是從尼熱拉到拉萬邊境,似乎還需要穿越一段交戰區,帕特的人會讓這麼多華國平民安然從自己的地盤上離開嗎?
他扣押的五十多名華國工人,似乎還沒有得到釋放。
想到這,許之窈不動聲色地掃過聚攏過來的人群,大部分人的臉上都透着一股喜悅,大約有不少人已經開始想象他們離開坎裡亞進入拉萬的美妙景象了。
可也有少部分人與她一樣,神色凝重地盯着手機。
“所以,請大家不要驚慌,安安心心在大使館等待,我們一定會帶每一個人回家!”邱慈言辭懇切,終于驅散了衆人的恐慌。
天漸漸亮了,食堂裡照例開始供應早餐,來到大使館的每一個清晨,好像都充滿着凝重的氣息。
白日裡城市的巷戰似乎更加激烈,但是衆人對槍聲和炮聲也漸漸免疫,氣氛還算平和。
許之窈隻喝了一點稀粥,剛準備離開,卻被邱慈叫住。
“跟我過來一下。”邱慈的目光有些欲言又止。
許之窈不明就裡,跟着他離開食堂,下樓梯到了一樓。
“有什麼事嗎?”邱慈看上去有些忐忑,許之窈忍不住好奇問道。
大使館租賃的場地是當地一家很有些名氣的賓館,樓梯間有着非洲特有的炎熱和幹燥,精緻的裝修被保存的十分完好,許之窈跟着邱慈,經過大片阿拉伯風格的壁畫,走進一間辦公室前。
“是……是我們領導,他想見你。”邱慈壓低聲音道,随後他敲了敲門,帶着許之窈走了進去。
辦公室不大,屋内的陳設簡單而有序。
隻見辦公桌前坐着一個中年男人,看上去四十幾歲的模樣,戴着眼鏡,穿一件妥帖的黑西裝,十分儒雅。
許之窈認出他正是駐坎裡亞的大使,也是這裡最高級别的行政人員,許之窈記得他姓周。
“老師,這就是許之窈。”邱慈拘謹地說道。
男人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資料,上下打量着許之窈半晌,從輕輕歎了口氣:“我可算知道你為什麼一直反對征召她了。”
這句話是對邱慈說的,邱慈瞬間紅了臉:“老師……”
“你去吧,我和她單獨聊聊。”周大使打斷了邱慈的話,擺擺手讓他出去。
大門啪嗒一聲關上,周大使示意許之窈坐下。
“許之窈,畢業于B大阿語專業,畢業後第二年,就來到了非洲,我看過你的攝影作品,人類與自然,野性與文明,你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
許之窈笑了笑,“周大使,有什麼事您可以直說。”
文質彬彬的中年人毫不驚訝于許之窈的直接,他笑起來道:“那我就直說了,自坎裡亞進入内戰以來,雖然隻有三四天,但我們的工作非常艱巨,帕特派别已占據了坎裡亞大半的土地,也許不用多久就會打到這裡來。大使館的很多工作人員都已經被派往各個城市,聯絡可能的撤僑渠道。說實話我們的人手目前嚴重不足。”
許之窈微微一怔,她有一種十分荒謬的想法:“所以,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