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與漫天黃沙為伴,用鏡頭去看更廣闊的世界。
在這塊土地上,許之窈才覺得,自己好像是活着的。
宋星河發現許之窈哭了,她在夢裡也不太老實,哭得他的防彈衣都打濕了不少。
他看着那滴晶瑩的淚珠從許之窈眼角滑落,滾進他的衣裳裡,不知為何那一刹那,宋星河竟然有種肩膀在發熱的錯覺。
“連長,紙巾需要嗎?”趙小慶在此時小心翼翼地開口,臉上帶着自作聰明的舔狗模樣。
宋星河認真考慮把他踹下去,自己開車。
許之窈再醒來時是被太陽晃醒的,刺眼的陽光從玻璃窗外直射進來,即便是閉着眼,也仿佛能感受到那灼熱的溫度。
防雷車已經停了下來,宋星河站在車下喝水,他仰着頭,高高地舉着瓶子,許之窈隻能看到他身體的輪廓和翻動的喉結,有一滴水珠順着他的嘴角滑落,沒入迷彩服裡。
那樣子實在性感極了。
許之窈鬼鬼祟祟拿出照相機,悄咪咪按下快門。
而宋星河确是像個畜生,他仿佛有野獸般的直覺,在許之窈按下的一瞬,回眸看了過來。
許之窈飛快把自己的設備藏好,在防雷車上正襟危坐。
白日裡的沙漠,熱度飙升,氣溫至少可以達到四十二度。
宋星河一打開車門,便有一股子熱浪襲來。
他坐到許之窈身邊,随手翻着自己背包裡的東西。
“睡醒了?車上有能量棒和自熱食品,想吃什麼?宮保雞丁還是黃焖雞米飯?”宋星河什麼也沒說。
許之窈心裡暗暗松了口氣:“還是能量棒吧,水太珍貴了。”
宋星河擡頭看了她一眼,“我們已經離開瓦卡地區,在這裡,我們會和二排彙合,然後前往拉萬和坎裡亞邊境,執行護送任務,如果任務順利,再過幾天,你就可以回國了。”
“這麼快?”許之窈有些驚訝,她以為撤僑任務,至少得有個十天半個月才對。
宋星河微微一曬:“我是說你如果想吃自熱食品完全可以不用考慮水源問題,我們的配給是肯定夠的。”
“沒關系。”許之窈說着,主動拿起了一根能量棒,含進嘴裡。
巧克力和糖分在她口腔裡炸開,迅速補充她疲憊的身體。剛剛醒來時大腦那困頓的感覺漸漸消失,許之窈又能夠思考了。
“我就不回國了。我可以留在拉萬。”許之窈想了想,認真地說道。
宋星河轉頭看她,神色間有種微妙地克制。
“拉萬也不太平。”他耐着性子道,“和坎裡亞接壤,很容易陷入混亂。”
許之窈遲疑道:“我的作品還沒有完成,現在回國太可惜了。非洲處處都是動蕩,我已經在這裡呆了四年。”
“動蕩和戰争不是一回事。”宋星河對許之窈說,他定定看着許之窈,似乎想說什麼,卻始終沒有開口。
許之窈吃掉一根能量棒,又打開一根,這玩意兒咀嚼起來真的很香,雖然一不小心很容易吃過量。
“你想說什麼?”許之窈随意問道。
她發現宋星河看她的目光十分嚴肅。
“我很好奇,像你這樣衣食無憂的小姑娘,會有這麼嚴重的自毀傾向?”沉默了好一會兒,宋星河才遲疑地開口。
自毀傾向。
這個詞許之窈第一次聽,她愣住了。
“我看過你的檔案。”宋星河在斟酌,斟酌自己的用詞,所以他說的話很慢,慢到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在許之窈耳邊炸開的。
“你有沒有看過心理醫生嗎?”宋星河問道。
許之窈愣住了,她的檔案?裡面會是什麼樣的内容?
“你應該想到的,大使館不會征召一個不知底細的人。”宋星河慢慢道。
刹那間,整輛車裡的空氣都似乎随着宋星河的這句話煙消雲散了。
許之窈覺得窒息,她轉身,逃也似的抓住車門的把手,想要從宋星河身邊擠下去,她第一次覺得坐在車子中間的位置,是有多麼不方便。
然而宋星河顯然沒有讓開的意思。
“我要下車!”她憤怒地說道。
宋星河按住她的手臂,聲音冷靜而克制:“我是連長,我有責任對連隊裡每個人負責。不但是你的資料,整個連隊每個人的資料都在我的腦子裡。”
許之窈并不在意他說什麼,她隻是拼命想要逃離這個地方,她推搡着宋星河。
然而眼前這個男人仿佛一塊巨石,紋絲不動。
宋星河的眉頭緊緊蹙着,他突然伸手,把許之窈按回座位上,然後整個人上前,幾乎是一個禁锢和壓制的姿勢。
兩個人之間隻隔了一件薄薄的棉布上衣,宋星河滾熱的溫度讓許之窈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憑什麼管我?我又不是你的兵!”許之窈氣急敗壞道,拼命推着宋星河,可惜宋星河根本不吃這一套。
“作為連長,我在評估我麾下人員的精神狀态,如果你繼續保持這種不配合的态度,我會考慮聯系大使館把你退回去。”宋星河強硬的口氣讓許之窈微微怔住了。
“你敢!”許之窈咬牙道。
宋星河見她終于冷靜了一點,才慢慢讓開一點空間。
他笑了笑,掏出座椅旁邊的衛星電話,朝許之窈晃了晃:“再鬧,我就給大使館打電話,到時候你可以作為華僑,第一批享受回國的待遇。”
許之窈的臉色變了又變,兩個人一時僵住了。
對講機突然“刺啦刺啦”得響起來。
許之窈的餘光看過去,隻見對講機的紅燈興奮地閃爍着。
“有情況同志們,有情況!”趙小慶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連長和許翻譯快親上了!”他幸災樂禍地說道。
許之窈的眼睛瞪得更大,而宋星河的臉色卻又紅轉黑。
“哥們兒,我敢拿一個月工資出來賭,他倆早晚得搞對象。”趙小慶站在不遠處,用望遠鏡觀察着車裡的景象,啧啧道。
“你一個月工資才幾個錢?你怎麼不賭一年的?”對講機裡有人冷聲問道。
“老子現在總共沒那麼多錢呢。”趙小慶沉吟片刻,突然回過神來,大喊了一聲“卧槽,我調錯頻道了?”
趙小慶呆呆看着對講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眼裡渙散着不敢置信的光。
“就賭你跑步吧,五十公裡越野,跑到二排來了為止。”宋星河直起身來,拿起對講機,冰冷的溫度賽過六月飄得雪花。
趙小慶哀嚎一聲,倒地不起。
“饒命啊我的隊長……”